但他还是不愿意。
同样是为人臣,同样是为萧怀瑾效力,可终身禁锢在后宫的妃子美人,和为国进忠、披肝沥血的朝臣如何能一样?
即便身份尊贵,霁月光风如江赵莫三家之子,进了宫,暗地里照样有人笑他们是女人床上的玩物。
在后宫,就算他能坐到皇后的位子,再怎么尽职尽责,百姓与后世也不过赞他一句贤德。
他是个自私的人,一路顶着所有人的谩骂与耻笑走到今天,他就是要贵极人臣,就是要把那些人通通踩在脚下。
他不甘心。
似是知晓他的不情愿,萧怀瑾对他点点头,轻声道:“放心,朕也不是要强人所难。你寒窗苦读十多年也不容易,大可以拒绝。”
她停顿了少顷说:“只不过,要朕做你的后盾,就别想了,即便这京城是天子脚下,朕也护不住你。如果你当真想要在官场有一番作为,就该早做打算,另谋出路。”
萧怀瑾说的诚恳,不仅把话讲的清清楚楚,且也算实实在在地在替他谋算。
穷途末路。
顾春生觉得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俩再合适不过。虽有些不敬,但他心里他们俩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这被人掌控的处境。一个天之骄子,一个贱如草芥,截然不同的身世,却是殊途同归。
他下定决心,起身走至萧怀瑾桌前,拂袍而跪,以头抵地,十成十的尊敬。
“谢陛下厚爱,臣还是想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
他话语坚定:“臣不敢请陛下庇佑臣更多,只求今日之事能妥善处置,那些目中无人的世家子早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也算还臣一个公道。”
在他瞧不见的地方,萧怀瑾慢慢地抬起手臂,支着头,瞧着他,无声地露出点笑来。
“你既已做出选择,那便保重吧。”
顾春生又是一叩首,极为郑重地道过谢,才壮士断腕一般退出去。
临走前萧怀瑾还让他把赵暄给叫来。
厢房不比宫殿,隔音不大好,高渊与沅芷湘兰就守在门口,自然将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楚。
送走了顾春生,高渊满面忧色地走到萧怀瑾身侧。
沅芷一见他来忙正色嘱咐:“高公公,今日之事你可不能让莫大人知道了。”
高渊颔首,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萧怀瑾打断。
“别呀,他们问,你就答,一个都别瞒。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说给他们听。”
高渊忐忑,“您让那位顾大人进宫的事也说?”
“朕是当众把人给带过来的,你刻意隐瞒欺骗反倒容易让他们起疑。”萧怀瑾微扶鬓上的簪花,“实话实说就是。”
高渊与沅芷湘兰对视一眼,稳下心来,没有再多问。
赵暄脚程倒快,也许是被赵长文给赶的,没一会儿就不情不愿地来给她请罪。
萧怀瑾失笑,“你这是请得哪门子的罪?”
赵暄也不觉得自己犯了错,但忌惮于他爹,还是说:“臣惹了陛下不快,扰了陛下兴致。”
“朕找你来不是问罪的。”萧怀瑾示意湘兰带他入座,“是你兄长关心你,在朕耳边念叨着,朕才想来瞧瞧你。”
“兄长?”听了她的话,他愈发安不下心,“……陛下和兄长相处的很好?”
“当然。”萧怀瑾做出眷恋宠溺的表情,“朕与他本就是青梅竹马,如今又做了夫妻,自然是亲密无间。”
赵暄这下更是心虚。
想他只比萧怀瑾大一岁,当初要不是他年幼不知事,不喜欢赵佚这个长兄,就连同和赵佚关系稍近的萧怀瑾也一起讨厌,不肯亲近,那自己也能算是她的青梅竹马,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一想到当年在齐州时,他还使坏捉弄过她,他的心就更慌了。
别是要秋后算账吧。
萧怀瑾才不在乎那些陈年旧事,她以一个长辈的立场语重心长道:“朕听说你和颜家的小公子走得近?那小子就是个不成事的纨绔,除了钻营取巧还会什么?你怎么就和他走到一处了?”
见她语带苛责,赵暄立马撇清关系。
“没,没有,臣不过是和他喝过几次茶而已,还是他请的,臣实在推脱不掉才……”
萧怀瑾冷笑,“喝过几次茶?他那样的人请你喝茶必是有所图,有没有拿东西贿赂你?”
赵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没否认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拆穿。
“看样子是有了。”萧怀瑾脸上泛起危险神色,“赵暄,结党营私可是大罪,你这样还想入朝为官?”
“不是贿赂,臣家教甚严,断不敢私相授受!”赵暄吓得简直慌不择路,“不过是朋友结识互送些小物件罢了,凡是贵重的,臣一律没有收!”
实在是他父亲对这方面管得严。他倒是想收,可先不说那些贵的他没钱回礼,一旦被他爹知道他乱收别人东西,非把他腿给打折了不可。
萧怀瑾摸着下巴缓缓说:“他还送过你贵重的东西,看来是对你极为看重呀。”
赵暄急得站起身来,一碰到她视线又赶紧把腰折下去朝她拱手,着急忙慌地替自己开脱。
“怎么会,他也送过别人呢!会试放榜那天,他在状元楼请宾设宴,不知送出去多少价值连城的珍宝,臣可没有收!”
“当真?”萧怀瑾往椅背靠过去,“都请了谁?给哪些人送了礼?又有哪些人收了?”
“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