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全部娇养出的小姑娘,就是他对这混沌世间唯一的妥协。
她想要岁月静好,他就送她四海升平。
门被敲响,隔着那一层轻纱,隐约能看见月下人影闪动,“督主,有八百里加急,河南水灾,陛下急召您去议事。”
听到通禀,秦妩忙起身让开了位置,霍谨也合上了文书,起身接过她递来的披风,轻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不用担心,今日还不知要议事到何时,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我会让肖固去通知你。”
秦妩乖巧应声,待到看他的衣摆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折身回去。
书房空空荡荡,只有数不尽的卷宗公文,烛光跳动,光影飘摇,她怔怔的看着墙上那被拉长的孤独暗影,忽然怆然一笑,“锦心,我们回吧!”
河南水灾,到了清晨的时候,这个消息传遍京城的各大家族,无他,往年虽也有水灾,可都不及今年的阵仗,黄河决口,死伤无数,只怕接下来也是动荡朝野的大事。
这外面的一切,向来同内宅的小娘子们关系不大,只是课上沈太傅的缺席,让她们也感受到了事态的非比寻常。
“听说了吗,河南那边水灾可严重了,我爹爹昨晚和我长兄在书房说了一晚的话,我隐约听到了些,说是国库的银子恐怕填不上这个坑。”
“我也听说了,我外祖刚来了信,细柳城整个被淹没了,百姓十不存一,真的太惨了。”似乎是见过一般,小姑娘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秦妩半倚在书案边,闭眼轻撑着额头,芙蓉面上有些淡淡的倦怠。
顾云念趴在书案另一侧,也不由得忧心忡忡了起来,“小五,我嫂嫂说,这样的灾祸,普通百姓根本没法活,当初我爹他们就是因为受了灾活不下去才去投军的,这一次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了。”
“不止,水灾过后……只怕会有瘟疫。”秦妩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水灾尚且是一省之事,但瘟疫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我嫂嫂也是这样说,当初被淹死的远不如病死的多,为了防止疫病蔓延,会把人都封在村子里,原本没病的最后也没了命,我爹和我二叔三叔当时就是带了村里没染病的壮年闯了卡出来的,可别的村子,有的整个村子都没了。”说起旧事,顾云念也是心有戚戚焉。
秦妩闻言,目光越发的沉重,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好像被人塞了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昨夜,她想了一整晚,如今陛下刚刚即位不久,国库被哀帝几乎耗空,科举还未举行,他手下并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赈灾迫在眉睫,钦差务必可信,绝不能让本就不够的赈灾款再被层层盘剥,而且那人要杀伐果决,当断则断,能定得住那散乱的民心,如此人选便只能是徐相或是阿谨哥哥。
徐相年迈,长子已然病去,家中长孙虽然是青年才俊,也已经入朝,但那是徐家未来的家主,必然是不能冒险的,所以只怕去赈灾的只能是他。
想到这一点,她辗转了一夜,可天明时却只得了他让长生传来的口信,果不其然,他就是赈灾的钦差,连夜从户部点了人,带了骁骑营出了京。
山高路远,前途艰险,赈灾款不足,粮食还在筹措,至于应对瘟疫的那些药品,如今京中储备更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钱,没有粮,没有药,没有人,他孤立无援,要如何全身而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