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之手提竹篮,沿着屋门前的小径,向不远处的溪边走去,篮中装着几株粗根药草——他正准备拿去清洗。
小溪的水缓慢流动着,上面漂浮着一些冰渣,依然寒冷刺骨。
他将药草拿进溪里仔细搓洗。修长白皙的双手很快便被冻得通红,但他却仍面色平静,毫不起波澜。
夫人白婂,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行走着,低眉敛目,看起来颇为柔顺。因在孝中,她装扮并不张扬,除去一身蹙金绣云霞翟纹礼服,只在头上簪了两支钗,以及手腕上一只碧玉镯,其它再无别物。
朴素又简单,却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她低着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一抬头,鬓颜如娇花,霎时迷晃了人眼。肌骨玉润,双眸柔情似水,唇若丹霞,身姿若春风海棠,袅袅聘聘,冶艳到了极点。
许府,邀月苑。
许熹言醉熏熏地倒在床上,怜香和惜云为她解了外衫又脱去鞋袜,把她脸和脚全都擦了一遍,才给她盖上薄被,捻好被角她们二人退了出去。
一直到傍晚时分,许熹言才悠悠转醒。
她伸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守在门外的怜香走了进来:“姑娘,你醒来啦。”
许熹言闻了闻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嗯,备水,我要沐浴。”
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怜香,我是不是在天香斋碰见了一个人?”
“对,那时姑娘你下楼梯差点摔倒了,幸好有位公子帮助扶了一把。”
果然……
许熹言无奈抚额,刚刚她脑海中闪过陆陆续续的片段,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想起那人如雪般的肌肤,上面有被她揉搓留下的淡淡红痕,以及他垂下黑睫看向自己时的无辜神情……
许熹言感觉自己要疯了,好端端地怎么又再次招惹了他,还如此孟浪。
咳,虽然她从前也有过,但那毕竟少不经事,年轻气盛。
现在的她,应该要修身养性、正身清心。
许熹言摇摇头,撇去这些想法,罢了,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以后看见他避开些,当作无事发生,反正他们应该也见不了几面。
………
沐浴完,用过晚膳后,许熹言躺在榻上,挑了一本话本慢悠悠翻起来,翻着翻着,越看越不对。
穷书生与富家小姐?
其中一些情节让人颇为眼熟,这让她想起了过往的其中一段回忆。
江浔之第一次到香浦居时,穿着一身素淡青衣,布料略微泛白,看得出来虽然是旧衣衫,但明显被人精心打理过。
旧衣衫没有将他衬得丝毫暗淡,反而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美如脂玉,如同刚刚破节的青竹,一身清气,不卑不亢。
许熹言一抬头望见他,再次肯定了他的容貌。
“坐吧”,她示意对面的位置。
江浔之明显有些拘谨,身姿紧绷,体态僵硬,半垂着眼睑不敢看她。
许熹言直接道:“给你的钱怎么不花?”她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衫。
“我………”,江浔之局促道:“空手得来,受之有愧。”
“怎么算上空手呢?”江浔之的手指正攥着杯盏,许熹言直接伸手过去握住了他。
轰隆一声。
江浔之的脸颊脖颈耳垂全都泛起了一层红意。
“我我我………”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许熹言不耐烦道:“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什么姑娘,唤我熹言,我姓许名熹言?”
“是……许姑娘。”
许熹言凉凉看了他一眼,松开握住他的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也没再多说话。
“那是给你的束脩,你拿着便是,日后再还给我。”
“好。”江浔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掩饰住情绪。
他此时的确窘迫。
“今日先这样吧,等下次你有空,我再命人传信给你。”说完,许熹言便起身走了。
江浔之只来得及仓忙道一句好。
………
许熹言回忆完,忍不住心虚,虽然话本中是穷书生对富家小姐骗身骗心骗财,但放在她和江浔之身上看,似乎恰恰相反。
打住,许熹言决定不再多想。
而且她箱子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话本?当时书斋递给她的名录中有勾选到?
罢了,也许是误塞的,许熹言将话本丢在一旁,懒得再管。
*
首辅府。
江浔之坐在案前,开始批改午时未完成的公文。
一只白鸽从天而降飞落在窗台,眼尖的侍卫立马上前捉住,将它交给临墨。
临墨取下鸽脚上的信筒,呈到江浔之案前。
江浔之将信展开,阅览一遍之后,淡淡道:“明日准备出城,二皇子邀我们见面。”
“是。”
“大人………”,临墨有些踌躇。
“何事?”
“听说二皇子与后宫中一名妃嫔往来十分密切。”
江浔之闻言,沉思半晌后才道:“勿须理会,想必成暻自有分寸。”
“那名妃嫔是何人?”他又道。
“是豫州知府之女,闺名宁珺,万庆二十四年选秀进的宫。”
江浔之点头,表示知道了。
………
翌日一早,江浔之便骑着马去往城外崤山。
远远的便看见山脚下的亭子里有三五个人,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江浔之在亭子前勒马停下,刚准备踏进去,便见亭子里的人走了出来。
二皇子周惟一身低调黑袍,但难掩天潢贵胄气势,眼眸狭长,高鼻薄唇,玉质金相,龙章凤姿。
他言笑宴宴,语气亲和:“浔之,你来了。”
江浔之点点头,便随着他一起进去,亭子里的亲卫随从等人退了出去。
两人迎面而坐,石桌上摆好了温热的茶水,还有一副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