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认为女子本弱,女子应当由男子来保护,这简直令纪氏嗤之以鼻,自己的一切应当紧紧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她花了近半辈子的时间和血泪教训才想通的。
即使是自小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也难免屈从于那些教条礼仪。
既然觉得女子本弱,为何不壮大自己保护她?为何不让她具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毕竟人性从来都是欺软怕硬,慕强淩弱。而母亲无法刻陪在她身旁,只有她自己才能永远陪伴自己,她才是自己最坚硬的后盾!0
许熹言看似纤柔,但实际上并不瘦弱,纪氏请来的武学女师傅为她量身定作了一套功法,很适合女子学习。即使体格不大,也能拥有迅猛的爆发力。
是以,在外人眼中弱不禁风的许熹言,却有着一身奇力…………
自纪氏过世之后,许熹言因守孝要茹素,便索性借着这个由头与众人分席,是以饭桌前从来都是她独自用食的身影。孝期过后,她不说,自然也没人会提起。
许熹言刚端起一碗百合粥吃了几口,便听到绿荷进来传话,道是许褚派人来说要见她。许熹言回句知道了,便继续不紧不慢用着朝食,直到吃了七八分饱才停下,之后又漱完口净完手,这才朝着许褚所在的前院行去。
碧瓦朱檐,雕栏玉砌,假山怪石,花坛盆景,院内摆设置物无一处不精巧别致,阶下石子铺成小道,旁边围着一池荷塘,初发菡萏亭亭立于水中,含苞待绽。清风拂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四周景色十分怡人。
许褚坐于亭中,手上执着一枚黑棋,正对着眼前的棋局沉思。也正是凭着这副好样貌和三寸不烂之舌,巧施计谋哄骗了纪氏。
许熹言走到近前,虽然内心对父亲有诸多不满,但她面色平静克制,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父亲。”
许褚抬起头,对他这个偶尔才见上一面的女儿露出一笑:“你来了,坐下吧。”
许熹言闻言径直落座于他对面,许褚执了一枚白棋递给她,许熹言摆手推辞,直入主题:“不了父亲,棋艺一技上我不大擅长,也不知你找我是有何事?”
许褚见她拒绝,笑了笑,也不勉强:“父亲事忙,许久未曾见你,不想我的女儿竟长这么大了,也到了该出府嫁人的年纪。”他的语气中有一丝谓叹,此时此刻的他似乎真的是一个好父亲。
他又自顾自继续道:“听淑若说你这次相看又没成,我一旧识户部侍郎曾大人的长子正值弱冠,青年才俊………”
不待他说完,许熹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出言打断道:“父亲,我另有打算。”
许褚微谔看向她。
许熹言缓缓道:“我不想嫁人了,我想出家修行。”
她语气平稳,不容置喙。
许褚一听这话登时还未明白,等反应过来后紧皱眉头,胸口止不住激烈起伏,语气含怒:“胡闹!你如今才十九岁,正是女子的大好年华,怎么能不嫁人呢?一个女子怎么能不嫁人呢?!”
许熹言微低着头,神色晦暗:“婚事多次不顺,诸多波折,你也看到了,想来是女儿福薄,命中没有红鸾情缘,或许女儿更适合一个人过活………”她一边说着,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无奈伤感。
“京城男儿这般多,我就不信没一个适合你,一个不成那就下一个,况且你若是不嫁人,我该如何与顺国公府交代?”
“父亲放心,外祖母那边我自会去说,他们会谅解的。”
“况且女儿前阵子感梦,梦到母亲希望女儿今后暮礼晨参,常伴青灯古佛,不受世俗束缚,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方外之人。”
“想来此事也是命中注定。”
一提到纪氏,许褚原本强烈波动的心情也淡了下来,有些讪讪。他看向许熹言,见她一脸执拗,轻叹道:“既然如此,也罢,左右我也管不住你。”
在许褚眼里,许熹言自小聪慧稳重,有主见,成亲这种大事万万不敢瞒着她盲婚哑嫁,刚开始梁氏谈起她的婚事还会掩饰一二,现在完全就是摊开在桌面上来讲了。
长女婚事如此坎坷,在京中名声有些不大好听,也难找到什么好的人家了。
他如今尚未彻底老迈,也已经有了嫡子,若与淑若再去耕耘播种,多生养几个孩子也不是问题。
纪氏母家势力强盛,她生前带来的嫁妆以由心腹嬷嬷一手操持,对方只听令于顺国公府,自己无论如何也使唤不动她。
罢了,不过一个女儿而已。
随后许褚又问了几句关心许熹言身体的话,两人一问一答,生疏客板,中间似有一层隐形的隔障。
在回去邀月苑的路上,惜云悄悄抬头看了许熹言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你真的是要上山出家吗?”当时惜云站在亭外,也略听闻了几句,她虽然是丫鬟,但自小陪着许熹言一起长大,所以问这些倒也不算突兀。
许熹言勾起一抹浅笑:“家是一定要出的,只不过嘛………”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下,给惜云留下十足的好奇心,让人心痒难耐,任惜云百般哀求撒娇,她都不再张口。
许熹言敛正神色,不再逗惜云,她暗想,既然她不想被困在后宅之中,自然也不会想被困在佛墙之内。
天地之广,任她行。
她从未思考过若是她宣布出家,这在上京城是何等的炸裂,不过想想就知道会引起怎样的非议,不过许熹言无所谓,他人的言语不损及她一钱一厘,她有功夫去想这些,不如多吃两碗大米饭。
出家修行这条路于许熹言而言只是一个踏板,这会助她踏上一条更好的路,她的人生充满无数选择,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一点她十分坚信。
这么多年在纪氏的教导之下,许熹言对周遭诸多名为“传统习俗”的吃人陋习感到深深不适,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好在,她终于有机会脱离这一切。
许熹言不由得深思,她出身显贵,华服美衣,玉盘珍馐,金银珠宝,一概不缺,即使如此依然感觉在被压迫残害,而那些自小生长在贫苦之地、身不由己的女子呢,她们又该何等艰难,许熹言摇摇头,这些往后再说,等她先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毕竟穷则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