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自顾不暇,当然是顾自己,等有余力了再去帮助别人,若连自己都活得艰难,又该怎么去帮助别人呢?
*
江府。
院墙上爬满了凌霄花,满墙雪白映衬着翠绿与炽红,格外惹人注目。江府布置简朴古雅,本该与火红热烈的凌霄花不搭,可当它们结合在一起时,却又诡异的和谐。
书房外,临墨双手捧着一沓上澄心堂纸示意守在门口的临砚,临砚会意,转身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里头传一声淡淡的回应,声音清越磁性。
临墨收敛神情,姿态恭敬地走了进去,这是他今日送进去的第二沓纸了。
若在往日相爷要么去上值,要么去出公差,今日不知为何竟在书房磋磨了许久,连膳食都是在书房简单用了,临墨一边腹诽一边保持一脸正经。
江浔之在案前埋头执笔,也不知在书写什么,他头也不抬道:“就放在宣纸旁边吧。”
临墨小声应是。
江浔之的目光依然专注在手下的事物上,一张上好宣纸平铺,笔尖正在勾出一手游龙惊凤的好字,江大首辅的墨宝在上京城有价无市,而像这样写有他字迹的纸张,却有好多张被人随意地扔在案上、地上,看起来像是废稿。若是被那些书生看见,只怕要连连扼腕叹息。
蓦地,他停下了笔,神情间有几分烦躁,将那张纸拿起来又仔细阅览一遍,最后重重摔在案上。
又不成。
用词不好,过于呆板僵硬。
而前几张,要么过于热情轻浮,要么过于冷漠高高在上,好像上峰在下达命令一般。
江浔之蹙眉,仔细思索如何将他的情意以一种合适的方式表达出来,想着想着,他润白的耳垂上浮起一层胭红。他再次低头敛目,重新拿了一张纸书写起来。
日薄西山,金光万丈,良晌,他终于停笔了。
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还一个螭纹红木盒子,里面装有干花。江浔之满意地将这张宣纸放置在干花上,让它的香气将这张纸彻底浸染透。
“叩叩。”
“大人,许府有消息传来。”临砚在外面通报。
自纪氏病逝后,江浔之便派人进入许府,时刻留意许熹言的动静,生怕她遭遇什么不测,毕竟他太不放心了。那边的探子通常三天和他汇报一次,距离上次汇报才过去了一天时间,这次突然来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江浔之连忙将人唤进来。
“许府那边的人说许大小姐不想嫁人了,准备出家修行。”
“什么?”这件事情连江浔之都略微一愣,片刻后他摇头失笑,语气中包含着宠溺,“果然是她会干出来的事情。”
许熹言离经叛道这一点,熟悉她的人都是知道的,她为人做事处处与时下的女子不同,或者说,是与世人眼中的女子不同。
许熹言不喜礼仪规矩,不贤良淑德,不听话不乖巧,她是凶猛的野兽,矫健的猎豹,狡诈的毒蛇,但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江浔之回忆起许熹言做出的种种在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的行为,在他眼里却最正常不过,人如果不学会自保,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丛林生存下去?江浔之在宦海沉浮多年,深谙这个道理。
自他察觉到许熹言一直在阻拦自己的婚事后,江浔之也出力帮忙一把,当然,在这里面他是有自己的私心。
许熹言不想嫁人这个事实,他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她会选择出家修行,不过这才是她啊,总是能出人意料。
江浔之面含浅笑,眼底汇聚着欣赏。
“这事我知道了,继续留意她的动静,有什么事情立刻传达。”
“是。”
江浔之将晾好的纸张折好装进信封里,用红漆封了口,又郑重地在封面上写上‘许熹言启’四个大字,才将信递给临砚。
“明日辰时将这封信送去许府。”
临砚有些讶然,这还是大人第一次要与许熹言联系,写的是什么呢?难道是公事?
房门再次被阖上,室内回归寂静。
江浔之靠在椅子上,神情带有一丝愁色,他捏了捏眉心,暗想,许熹言是真的无法情爱,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妄想或许能靠近她,现在连这份希望都没有了,江浔之有些颓败,更加觉得自己刚刚递出去的那封情书如此可笑。
可是他想试一试,总得受够了失败的滋味才会想放弃。更何况,不能做她的伴侣,也不甘心做她的朋友,那做她的狗呢?做一条只忠于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