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宋朝朝已经许久不喊他的名字了。
她恭敬地喊他皇上,连行礼都规矩到不抬眼看他,从前笑盈盈的模样,再不得见了。
贺凌云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起,宋朝朝竟与自己生疏到了这地步。
明明,他们从前那般亲昵美好。
他心里忽地涌起许多难言的情绪。
苏苑醒来后不愿见人,也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怔怔看着窗外。
偶尔有燕子飞过时,她才会露出一点轻松的神色,又转瞬即逝。
宋朝朝常去看苏苑,给她熬一些益补的汤药,苏苑很高兴,拉着她说了许多话。
也只有在她身边,苏苑才愿意说话。
宋朝朝说想给她缝件冬衣,问她喜欢什么样式和花纹,她如今绣工还不错,做件冬衣并不难。
苏苑靠着她的肩膀,期盼道:“我喜欢燕子,皇后娘娘,给我在袖口缝只春燕吧。”
从前她的长姐给她缝制新衣,袖口总有只燕子。
长姐说希望她如春燕般自由,一生无拘无束,但风起时也别忘了回檐归家。
说到这里,她眼眶发红,低声道:“皇后娘娘,你真像我长姐,我好想她啊。”
宋朝朝听的心中触动,怅然若失。
她又何尝不想回家。
这宫中的明争暗斗真令生厌。
贺凌云接连失去孩子,又痛又怒。
而胎死腹中这一幕,更是像极从前他失去了与宋朝朝的孩子。
他凄然哂笑,大约是自己从前作孽太多,才会这样福薄。
谁也不知道,他日日为那个孩子明灯祈福。
这么多年,他始终无法释怀。
温意柔在御书房前跪了很久,发誓说她没想过害过苏苑的孩子,她根本没有用多大力气,求皇上信她。
她甚至搬出从前旧事,说自己也不曾将宋朝朝从秋千上推下,这些都是她们的加罪。
没想到贺凌云听完更为愤怒,摔了茶盏。
他冷冷道:“你还敢提从前。”
温意柔伏地大哭,却换不来半分怜悯。
贺凌云将她的宫中的人都送进慎刑司拷问。
而她的的贴身宫女彩云很受不住刑,两鞭子下去,将主子出卖的干干净净。
她说温意柔一直对苏苑怀恨在心,日夜咒骂。
除却这件,彩云还吐露了一桩旧事。
当年那些朱砂,其实是温意柔的筹谋。
温意柔素来恨极了宋朝朝,更眼红她怀有身孕,想尽办法要除去那个孩子,她知晓如妃善良心软,最好下手。
她故意寻个由头将另一个贴身宫女碧玉赶去辛者库,叫她寻个机会等在如妃回宫的路上。
而且要生着病,拼命求救。
如妃遇着发热生病的碧玉,立即停下察看,果然架不住她凄苦求情,将她带了回去。
碧玉便留在如妃身边,一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
后来那安神汤中的朱砂,便下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妃死后,她宫中伺候的人都被发配去了辛者库,连同碧玉。
她是和彩云一同被派到温意柔身边伺候的,当年受温意柔胁迫,却害了真心待自己好的人,日夜愧疚,又受噩梦惊扰,常有神志不清的时候。
那碧玉被带上来,她一见到温意柔便激动异常,跪地磕头,请求她放过她的家人。
温意柔满目惊惶,辩无可辩。
贺凌云大怒,冷声斥她“毒妇”。
温意柔顷刻白了脸,她慌乱地爬到贺凌云面前,声泪俱下的喊他表哥。
贺凌云叫她向宋朝朝忏悔,若能求得一丝宽容,便留她全尸。
温意柔吓的发抖,却执拗地不肯向宋朝朝低头,只伏在贺凌云面前不停哭泣。
宋朝朝看着这凄楚模样,心口涌起出彻骨的痛意,这么多年来,这痛未减分毫。
她早有疑心,却苦于无证据,当初她小产后醒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无迹可寻。
没想到,竟在这里真相大白。
可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
她想起曾经那些束之高阁的肚兜手帕,想起如妃温和内敛的笑容,想起她们坐在廊下笑谈的日子,那时风和日暖,岁月从容。
那样好的光景,再也没有了。
她思绪恍惚,眼底水光一片。
贺凌云走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懊悔自责道:“朝朝,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宋朝朝低声道:“那如妃呢?”
“朕会追封她为贵妃,将她家人接回京城,派人照看。”
宋朝朝隔着水雾瞧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越发陌生了。
他表现的如此自责心痛,却不肯承认自己当年对如妃的错判,他怕世人谴责,怕群臣激愤,怕史书留名这不堪的一笔。
“朝朝,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贺凌云总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宋朝朝眼里看到了怨念,可等他细看,却只有素日的从容平和。
她垂眸,淡淡一笑道:“皇上拿主意便好。”
贺凌云微微皱眉,那种心口涌起的、难言的情绪此刻又滋生出来。
他忍不住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以稍稍平息这种不适。
宋朝朝察觉到了痛意,却没有挣扎,她缓缓闭上眼睛,将苦痛与无奈齐齐掩下。
她早已是身处樊笼,镣铐加身。
那些挣不脱、逃不开的枷锁,便只能咬着牙深深镶嵌进骨血里去,绵延出一副新骨,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
温意柔受了三十大板,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她被打的皮开肉绽,没有得到医治,伤口开始溃烂,一双腿几乎是废了,下不了床。
她受了刺激,时常说些疯话,哭喊着要见贺凌云,要跳舞给他看。
可回应她的,是空无一人的门庭。
没多久那本就溃烂伤口开始腐坏,温意柔看了眼腐烂的双腿便晕了过去,醒来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