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难得睡了整晚。
程南双为她寻来的药还在手边没动,她想了想,看程南双还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便背过身,解开了衣服。
伤口几乎已经愈合了。
她身为死侍,从小被各种药物喂养长大,身体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可以算是半个药人。
顾衣看着手里的药,顿了顿,还是点了一些,擦在了伤口上。
药清清凉凉的,带着点麻痒,是顾衣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天快要亮了,顾衣见程南双睡得熟,昨夜应当花了大力气才给她找到大夫,便没叫醒他,趁着街上人少,准备去买点早点。
初春清晨,雾气还没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寒意,零星几家卖早点的开始摆起了摊子,早点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他们的脸。
顾衣随意找了家店买了两个包子便往回走。
突然,一队身着轻甲的官兵迅速地在街头出现,整齐划一地小跑着。
顾衣连忙背过身去。
那队官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快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哎,又发生什么事了?”包子铺的老板伸长了脖子,看向官兵们消失的方向,“这么多人,怕是大事哦。”
顾衣问道:“怎么说?”
老板立刻来了精神:“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他指了指那队官兵,“咱们这儿啊,这种手拿黄旗的官兵,都是传递消息的,消息越大,来的人越多。”
“这消息传到哪儿去?”顾衣又问。
老板笑道:“自然是街头的告示榜了。”他有些得意,“这可是咱们扬州的钱知州想出来的主意,沿街设榜,消息越重要,传信的人越多,这样到一个榜便留一个人张贴解释,若是人少,便轮换着前往下一个榜单。”
顾衣点头:“如此,越是重要的消息,传递的便越快。”
“可不是!”店家自豪道,“咱们钱知州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官,能想出这法子,真是聪明!”
顾衣顾不上听他吹嘘那传闻中政绩卓越的扬州知州,她只想知道,正在传递的这大消息,到底是什么。
没等店家说完,顾衣便打断了他:“告辞。”
店家半句话还含在嘴里,颇有些扫兴,但看顾衣是朝着告示榜去,又不免露出了一个自豪的笑容。
重大消息传来的事情,沿街的人都看到了,有不少店家顾不上开店,就往告示榜跑,顾衣越往告示榜走,周围的人也就越多,她有些懊悔出门的时候没带上帷幔,只能跟在人群里低着头快速移动着。
果然如店家所说,方才的一队官兵都走了,这条街上的告示榜边,只留下了一个官兵正在张贴告示。
“前面的,看到告示写的什么了吗!”后面的人挤不上前,高声问道。
“着什么急,还没贴完呢!”前面的人不耐烦地回复道。
顾衣没有遮脸,又在盛都渡口皇城司面前露过面,不敢离官兵太近,只能不远不近地站在人群中间,试图听到点有用的消息。
官兵动作利落地贴好了告示,没等前面的人读出声来,便拎起了一扇锣。
“邦——”一声锣响,直震得大家脑袋嗡嗡作响,纷纷安静了下来。
“盛都来信,逆贼程牧谋反,被就地格杀,其子程南双及其同伙在逃,若有知情者,赏黄金十两!”官兵扬声道。
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十两!还是黄金!”
“这程牧不是兵马大将军吗?前两年还是击退外贼的大英雄,怎么……”
“这还用说,功高了,生了二心呗。”
通缉令!
顾衣连忙朝前看去,果然,那告示下面挂着的,正是程南双的画像!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了所有他们来到扬州后见过的人。
迎春酒楼的老板,楼下喝酒的混混,昨夜的大夫……昨夜的大夫!
不好!
顾衣回身就跑,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从屋檐上飞快地略过,像是一道风。
“官爷,就是这里!”果然,在迎春酒楼的楼下,两三个官兵站在大门口,面前站着的正是昨夜给她看诊的李大夫,“昨夜就是画像上这个人,上街来找大夫,最后我跟着去的……不不不,若我知道他是朝廷钦犯,我怎么也不可能去啊!”
眼看几人就要上楼,顾衣连忙从窗户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房间。
程南双还没醒。
“少爷,该走了,有人追来了。”顾衣毫不留情地一把攥住程南双的手腕,疼的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什么?”程南双有些迷茫。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说话间,门外的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程南双这才有些慌乱,他求助地看向顾衣,顾衣拎起他的衣领,直接从窗户推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程南双突然被推出去,整个人都吓蒙了,手舞足蹈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很快,他下落的身形便稳住了,他抬头一看,顾衣攥住了他的衣领。
“屋里没人啊?你确定他们是住在这个房间?”官兵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程南双虽然是少年身形,但分量也不轻,顾衣抓的颇为吃力,她朝程南双示意,让他找个地方落脚。
程南双看出了她的勉强,连忙四处张望,他瞅准了一块凸起的砖瓦,伸出脚去。
没够到。
顾衣手一松,程南双差点从她手中滑落下去。
“确实是这儿啊,我肯定没记错,他还带了一个重伤的女人呢……”李大夫似乎有些疑惑。
程南双指了指脚下那块凸出的砖瓦,向顾衣示意。
顾衣攥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紧,朝他点了点头。
程南双又伸脚探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地布帛撕裂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千算万算,没算到衣服会坏!
顾衣和程南双几乎是同时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