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年过下来,问梁晚有什么收获,她只能呵呵笑,收获了五斤肉算吗?
北方讲究烈酒配大块肉,冬天的牛羊肉锅子又格外肥香,几顿串门下来打嗝都是肉味。幸好她不怎么能喝白酒,这种席面配红酒也没意思,她就和小孩桌一起拼汽水吃雪糕。
吃完散作几窝,打麻将的打牌的睡觉的,看电视打游戏唠嗑的,梁晚和表兄妹们在客厅开了电视,各自玩手机。梁晚发消息给宋文钟,问他在干嘛呢。
蔡记年三十只排中午的几桌,全要靠提早预定的,有时人多了还得摇号,或者分个上下场,总之晚上晚上不营业,一直休息到年初六再恢复。年初十到十五又要接着休息几天。
宋文钟给她陆续发了不少聚餐照片。有年前的同学聚餐,有家庭聚餐,有蔡老和他各掌了一半勺的年夜饭,有年初二拜财神的山上农家饭餐,如此种种。
南北方饮食差异还是挺大的,但不影响梁晚吃着碗里的馋着锅里的,结果就是她吃得更多了。
这边屋里穿的又是短袖,长胖了看得特明显,梁晚心想算了,不纠结了,这叫幸福肥。
等到要去南城的日子,梁晚一家拎着重重的行李箱落地机场,回南城的住所,路上联系几个亲戚们,约好明天去拜访。
陈安和他们电话里叙着话,梁晚在旁边抱着毯子眯瞌睡。
这次就在南城呆两天,然后她和陈安去杭城拜访宋家,梁绪川要南下到广城那边出差,钱江也会从北城出发去。按理说是梁晚该跟着去的,但她一直不喜欢这种事,觉得麻烦又没意义,而钱江不在乎,他愿意听梁绪川的安排,觉得师父说什么都是对的。梁晚想,活该他俩是师徒俩,太配了。
祭过祖,上过香,在不算很拥挤的南城里穿梭来去。临走时梁晚向这座城市挥挥手。她和南城已经越来越远了。
人这一生都在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小时候,她最喜欢来南城,这里有疼她的姥姥姥爷,有好吃的鸭血粉丝汤和鸡汤馄饨,有好吃的斩鸭子和鲜肉月饼,有细腻的糕点,长长的秦淮河,高大的梧桐和美丽的鸽子,什么都和北城不一样。
后来她离南城远了些,渐渐的不再来,偶尔在生活中听到南城,在网络上看到南城的字眼,她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想抓住它,却无能为力。写生时和朋友再来,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成为了它的客人。她在这里不再有家,不再有想念她的人。
在国内越走越多,越画越多,她对很多城市感觉也愈发麻木,但她始终愿意为南城在心里留下个特殊的地方,保留它。
而现在,她又更加清晰地知道,它离她又远了些。这种时刻总在一瞬间,一恍惚,心里浮出念头,又慢慢被风吹散。
她只是有些怀念。
怀念那些时刻,还是怀念那些人,有时她也分不清。
落地杭城,正是傍晚,梁晚和陈安一人拖着两个箱子,被人流挤着往外走。
没怎么在这个时候来过高铁站,她俩又是常年没正经工作的。陈安恍然想起来,“是不是要年后复工了?“
梁晚气喘吁吁,“不知道啊,我猜是吧。“
还好高铁站外有人接应,宋文钟特地找亲爸借了辆suv,因为梁晚说小轿车可能塞不下她们母女俩的行李箱。
宋文钟本来觉得不能够吧,但一想想梁晚无法控制的购买欲,多少能猜到她带了多少特产过来,在心里默默记下以后换车往大了换。
其实也才十来天没见着,梁晚还是很热情地扑上去跟他say hi,陈安在后面笑不露齿,心想原来我闺女在外面是这个画风。
驮着行李上车回蔡记,宋文钟说现在外婆和爸妈都住在离蔡记不远的另一处房里,蔡记对面的楼房给梁晚空下来了,没再招租。陈安可以住二楼,梁晚住一楼原来他的房间就行。
陈安第一次知道梁晚在杭城的住所是这样的,闻言笑得更加委婉了,在梁晚腿上轻轻拍了下,打算秋后算账。
接风宴自然是蔡老亲手大作,规模堪比年夜饭。到时还差两道菜,梁晚领着陈安先去打了招呼,才去对面放行李。
陈安第一次来城桥路,很是喜欢这边的景致,又知道后面就是西湖,更是欣喜。童姨笑着说不急,吃完晚上一块去湖边走走。
饭前,梁晚挨个拿出礼物送给大家,连带着还没正式见过面的宋父也有份。今天蔡记还在营业,他们在楼上包厢用餐。她第一次吃蔡老的手艺,非常认真地品尝,得出了以下结论:确实能吃出蔡老和宋文钟是同一门手艺,而且明显蔡老的手艺要比宋文钟好点。刀工看不太出来,但从小炒的火候,汤锅的色香味都能品出一二。
一顿饭吃得勒饱,天也黑得差不多了。陈安和童姨系上围巾去外面散步,宋文初和她攒了一肚子话,跟她悄悄约好晚上说,把她留给宋文钟,一溜烟跑了。
梁晚瘫在椅子上还有点起不来,向宋文钟张开手臂,“拉我起来,我好撑。哦对你知道嘛吗,我胖了五斤啊啊啊。”
宋文钟说哪里根本看不出来胖了嘛,边拉她起来。梁晚从善如流倒在他怀里,抱住他深深呼一口气,啊好熟悉的味道。
好怀念这里啊。
她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把这里看作半个家了。
一踏上这条路,她就觉得好亲切,止不住地笑,看掉光了叶子的梧桐也好,看并不认识的门口吆喝的店主也罢,都觉得高兴。
她突然想到什么,仰头,眼睛亮晶晶地,说,“我们去那家咖啡馆好不好?”
宋文钟温柔笑着点头。他怎么舍得说不呢。
梁晚此行在杭城也待不了几天,十五前她就要回杭城,跟梁绪川去外地写生。暂定是去西北,为下半年的敦煌展采风找灵感。这个展是合作办的,规模要大得多,首站在沪城展出,最后在北城收尾。其他城市的巡展尚在商讨纵横。梁晚试图贿赂梁绪川,让他跟主办方提议去加上杭城。
顺着道往望仙阁那走,许是年初,望仙阁下安静漆黑,只有风声哗哗。梁晚缩在围巾里,扭头问他,“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看见他们。”
宋文钟点点头,认真说,“等我哪回看见了,录视频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