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认真点头,答允对方。
一顿饭用得人心各异——宋文初飘飘欲仙,和喜欢的人结交认识成为了朋友;梁晚也飘了半个灵魂在天上,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对方想象中的完美,但仍希望不辜负对方的喜欢,和她的情感;宋文钟想,他向来是知道妹妹的性格的,对她的举措也不算意外,甚至做好了如果梁晚不知所措时补救的打算,但真正令他意外的是梁晚。似乎现在鲜少有这样的人了,面对对方可以说有些突兀的真情表露,也明显的回递出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在不同年龄背景的基础上,她并没有把初初的想法当做儿戏,也认真的思考后回应,都是同样宝贵的、真挚而温柔的人。
他想,原来我才是这张桌子上的第三人。
唉。
吃完饭并不算很晚,一点多,梁晚去灌了杯咖啡,继续回去作画。
宋文初告诉她,蔡记是预约制用餐,固定桌数不多,所以员工用饭时间比较和蔼,一般她和哥哥都是饭点左右挑时间吃饭,和梁晚本来的用餐时间相差无几,左不过十一点,右不过一两点。
下午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太庙遗址附近的写生工作,雨势也相比上午有所缓和,只是稍有淅沥的雨点,所以梁晚仍撑着伞。转移地方,选择在斜对角继续写生。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蔡记,画累了就喝会咖啡,站起来伸个懒腰,看会手机有什么消息,再坐下来继续画。
上学时就有过议论,大家对写生的意见看法并不一。有人认为这是规避创意和灵感的投机倒巧手段,想象配以观察足矣完成画作,缺乏创作的灵魂;有人则认为这是增强对外界事物观察能力的好方式,更近的接触大自然,才能从中获取灵感。梁晚不偏不倚,什么也不站。于她而言,写生必然是画画中不能规避的一环。
无论历史大作,亦或现代作品,尤其是中国画,终究离不开现实景观给予的触动和灵感。写生和速写给予也不仅仅是表明意义上的,如何在短时间内作好一副尽量完美的画作、如何在茫茫世界中恰当选择自己所需,都是终须一生才能明白的东西。她并不否认写生的便捷性,但不支持过于片面的观点。
观点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观点持有者的思想,梁晚觉得她可能和大部分人相同,她需要依靠现实景观给予大脑的刺激,也需要自己的创意和灵感才能完成一幅画的产出。
等下午的写生完成,差不多天也快黑了。虽然逐渐准备着入夏,但碍于雨天,温度和白昼时长都还停留在初春。今天黑得意外早,梁晚不得不结束,但进展已经足够欣慰。回画室把画放好,大概明再进行一两天天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画室里的工作。
她作画的习惯其实是和父亲梁绪川那学来的,毕竟从开智开始就跟着父亲身后学画,审美,习惯,笔法……几乎都是他的的翻版。
后来总有人提到这件事,青春期的她有意识地改变了一些,后来心态又发生转变,不再理睬这些说法。画是她的世界,与梁绪川无关,更与他人无关。
梁绪川筹备的“文.化”展是他作为老师,意图提携学生、展示祖国大好山河风光的一个画展。其中他的作品自然是众人期待,其次便是作为梁绪川独女的梁晚和首席弟子钱江,剩余十数位也是业内小有名声的青年画家。他作为画家造诣颇深,作为老师也教导出了不少业内英才,客观角度来说她确实敬佩梁绪川。但作为他的女儿,她只能说她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快乐。
压力是其次,更多的是不得不前行的促力,她只有这一条路能走,而且不能出任何错误——背负的不仅仅是她梁晚,还有梁绪川的名声。
就像这次画展,她自己很清楚她必须要答出平时及格分数以上的答卷,惊艳不可强求,但不落俗、保证正常水准却不简单。
梁绪川不允许她用之前已经展出或作出的作品,所以她不得不远出找寻灵感。她无法舍弃这份羁绊,由不得她选择。
所以她看着宋文钟,有时会陷入困惑,似乎她和宋文钟处于完全不同的境地。
虽然似乎都是传承祖上手艺,都是作为年轻一代的晚辈,宋文钟享受其间,连她都能察觉他的快意,无论是做菜、亦或是介绍历史时都是格外的惬意;她也确实喜欢画画,享受作画,但更多时候难以回避家庭和画画背后含义带给她的压力,她喜欢作的是画,但世人更看重的是画背后的她。那有时候似乎比画还重要。
或许心态不同,真的能决定很多。
梁晚想,她还做不到彻底看开。或许这一进程只能由时间解决,成长是如此艰辛。
收拾好心态,洗浴后换了身衣服下楼,正好宋文钟在对面宰鱼。梁晚探头辨识片刻,询问:“是步鱼吗?”
宋文钟抬头看她,似诧异,随即点点头,“对,晚上吃春笋步鱼,怎么样?”
他动作干练利落,很快解决完,修长的手指纵使沾染上红色液体也仍然赏心悦目,让她想起什么桥段,影视剧中的片段,画布上的鲜红颜料,暗夜中拎刀的凶手。正笑着自己在遐想什么,对方已然起身拎着鱼和刀具准备进去,过程看得意外舒适,她莫名心情好了起来。
“好呀,我什么都吃的。”
中午用的简单,下午也只喝了咖啡,现在进了厨房闻着残留香味才意识到好像真有些饿了,坐在旁边抱着下巴看他有条不紊的处理,突然问他:“宋文钟,你很喜欢做菜吗?”
他正洗着手,闻言眯着眼侧头看了她一眼,很快继续动作:“当然。”
顿了顿,他又说,“你不一样,也很喜欢画画吗?”
窗外雨滴答滴答落着,她没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