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笋步鱼,也是杭城一道名菜。
步鱼很小,但肉质细嫩,极易入味,配以春日新鲜的春笋,汤汁的鲜美和笋的清香,是梁晚喜欢的一道菜。
不出意外的大吃一碗饭,姗姗来迟的宋文初和她用完饭后在门口闲聊休息。今晚的雨终于停了,但未来一周却停歇不了。
宋文钟做着最后的善后工作,简单的打扫卫生,收拾厨具,检查冰箱,关灯锁门。宋文初告诉她,宋文钟就住在附近的小区里,也是外婆的老房子。至于这栋老房子,是母亲当年的嫁妆,蔡记私房菜反而是后来由于这栋房子才把店面开在了这里。
可惜外婆并不在杭城养病,她随宋文初的父母在上海,今年应该是过年才会回来。
“外婆说了,让我好好学习,病好了给我做好吃的呢。外婆是我最喜欢的人,她可好了,做饭又好吃。小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哥哥也在上学,我只有外婆陪着我。真难过,她生病了,我却要上学,不能照顾她。”
梁晚望着天上,并没有星星,“没关系,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外婆就会高兴了。等外婆回来,你就可以陪在她身边了呀。以后你会长大,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无论是照顾她,还是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高兴起来,“哥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你说出来就好有信服力哦。我最近在练习一首新舞曲呢,等练好了我就拍视频给外婆看,她肯定会喜欢的。”
“当然啦,你要好好练习,加油呢。”
宋文初被她激发了斗志,回去继续练舞;梁晚也上楼回房,思虑片刻,又换衣服去练工笔。画工笔是很磨性子的一件事,但也很有意思。小时候技术还没有这么先进,临摹先人之作不像现在买个Ipad下个app就能轻松达成,那时候梁绪川经常给她带回来一些复印品,定期完成一幅临摹作品。复印品大多是按照原尺寸复印,尺寸大小各异,看仔细很考验眼力劲,梁晚当时还小,每每拿着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蹭了自己一身一脸的墨汁,恨不得把脖子凑到跟前才能看清。
现在方便多了,也多少缺了点意思,但对于大部分学画的学生而言肯定是优点大于缺陷,尤其是对更多不是很有条件的学生而言——买不起Ipad,手机上下app也差不多。
临摹了最喜欢的富春山居图的一角,她比起宣纸其实更喜欢绢,质感更好更细腻,当然绢的价格也比宣纸要高,使用和维护也自然更麻烦。为了保存久点,有时候她会买生绢回来自己刷巩,但太麻烦,往往酝酿好久的心情来做一次,一次性多做点。
许是摹上了喜欢的画,晚上睡觉时都仿佛在富春山居图里遨游,乐不思蜀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梁晚最初觉得还好,最后几天却觉得自己仿佛整个人都泡在了湿漉的梅雨季里,快要发霉了。一抬头,就是毫无变化的灰色天空,有时会是淡淡的蓝色,下着永不停歇的雨。行人匆匆,连南宋御街的游人都少了些。
衣服全靠烘干机作用,夜晚睡觉时仿佛呼吸在水里,水气弥漫在整座杭城,西湖在背后默默吞吐着,出生北方的梁晚纵使曾经历过南方的梅雨季,但不影响她此刻的差心情。
唯一好心情可能出现在吃饭的时候,还有捧着杯热乎乎的咖啡,在雨季的空档间隙中坐在门口,发呆或画画。
稍作思考,用手中的颜料调出和天空相差无几的颜色,宋文初在旁边鼓掌大呼厉害;画了副天空,她喜欢得不得了,要过去挂在了自己床头,倒让当时随笔画的梁晚有些不好意思了,许诺给她画一副肖像画。等天晴的时候。
于是宋文初比梁晚还要期待杭城天晴的时候了。
太阳如期到来。
整条街的住户都在阳光普照大地时把自己搬到门外晒太阳,家里有的快发霉的玩意也搬了出来,一时热热闹闹,行人只得贴着下面的机动车道边走着。蔡记的生意照样平平淡淡,雨天使人疲懒,只想窝着不愿动,太阳出来才勉强让人打起精神;而梁晚在画室里准备着城桥路这幅画的最后收尾工作。
这幅画的创作算是顺利,灵感顺利,用饭准时,她的心情也很好。
联系杭城的师傅上门装裱后,洗了个澡煮了杯咖啡站在阳台上往下看,高崩压力后的轻松和释然席卷着她,而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能最简单的帮她逃离。
这家的咖啡豆也确实很不错,梁晚看了下,最喜欢的这一袋喝了有一半有余了,过段时间还得去置办点,这次可以买多点。
漫无目的神游了会,自己都没意识到盯着对面的蔡记看了好会,直到无意识数了好几条鱼后才恍然——数鱼干什么?
反应过来再观察才发现奇怪,今天买了好多条步鱼噢,得有……一二十条了吧?这今天做得什么菜呢,要这么多呢?
摇摇头又转回房,下午宋文初一放学就回来了,梁晚也正好有空,两个人叽叽咕咕商量着在哪里摆什么姿势,最后决定在练舞房里,宋文初换上她的练功服,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画下她喜欢的侧脸。
正好阳光难得,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梁晚先拍了个照以防阳光很快移动,迅速打底勾勒线条,先对最重要的地方——脸部进行描绘。
她工笔比写意好,也自然在速写上更喜欢细腻的描绘,但阳光难得,她抓紧时间,几乎和打仗似的,脸部后是落在绸缎般顺滑的练功服、青葱修长的四肢上,连同自然蜷缩的手指,凸出的锁骨,纤细的腰肢,和璀璨柔和的阳光。
后面阳光偏移,梁晚结合照片和实景,稍作改动,宋文初是半分耐不住寂寞的人,硬是为了漂亮抗了下来,自我安慰这就跟塑形似的,坚持久了才能好看。
但远比她想象中的时间短,梁晚说“好了”的时候她还有点不敢置信,一时没动,只是惊讶地望向她,随即反应过来脖子已然动了,才慢慢舒展四肢,撑着地板站起来。
画作也让她甚是喜欢,画中的她面颊如玉,线条流畅,安静地望向打落在地板上的那束光。整幅画作几乎都是围绕着这束光延展,她姣好的容颜,盘起的黑发,圆润的耳垂,修长的脖颈,她的美融合在了色调温暖的画中。
她有些不可思议般,几乎屏息,看了好一会才喃喃:“真的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