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她背着写生包再次前往宝成寺——只不过这次她形单影只,却不寂寞。在路边的生煎店里吃得饱饱的,又在隔壁粽子店购入两只粽子携带,轻巧上山。
可能是因为周末,今天宝成寺里来了不少游人。但这个“不少”也是相对而言,相对昨日的冷清,今日的游人数量已算是不少了。
昨日是简单的速写,也只针对于麻曷葛剌造像作了具体的描绘,今天要在写生的同时构建对这幅画的设计,什么该入画,哪处该作细腻,又该以什么角度去切入,都是她需要思考的。
心里一直记挂着时间紧张,数次想停笔,心里有道声音响起:再等等,再画点,再画点就休息。真放下画笔时,肩颈连带着脖子都酸痛得不行,她甩着胳膊酸楚抬头,夹缝里的光辉煌灿烂,像盛大的西洋画,几乎吞噬她。
整座寺院被笼罩在光晖里,呈现出难言的冷凄。她坐在院里,光落在身上,突然生出奇异感觉,像是和几百年前的它相遇了。
下午一点左右画完了,她不怎么觉得饿,只喝了几口水。想先往山上走走,找找有没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地方。
却没想到吴山比想象中要大一点,她心想着就吴山第一峰那边没去了,不如今天去看看,还去石佛院看了看,浅摹了几张。
注定是不轻松的一天,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下一次放下画笔想休息时,已经是落日了。
把画收好,后知后觉意识到肚子真的很饿了。上一顿还是早上的生煎和牛肉粉丝,虽然一整天没有进食这种事也不是没经历过,但可能最近被喂养得太好,称得上是规律且健康的饮食——不食辛辣、多食果蔬,和肠胃科医生说得相差无几,导致她挨饿能力直线下降。
趁着太阳还没落下去,她慢吞吞掏出包里的粽子,剥开,尝了小口还能吃。肚子里又饿又空虚,本想着吃一枚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不知不觉把两枚粽子都吃完了。
太阳彻底落山了,吴山归于沉寂和黑暗,路灯陆续亮了起来,她也收好包,检查东西没有遗漏,在门口挥挥手,转身离开。
上山时轻快惬意,当然没有想到,下山时会迷路。
这也怪她,偷懒,当时记的路线是宋文钟带她走的那道,满脑子只有石观音阁和宝成寺。路边倒是有指示牌,但晚上不比白天,路不好走另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绕的,总感觉走得稀奇古怪。她打着手机背后的手电筒,有些怀疑自己走的路线,但她又不服自己的记忆力会差到这个程度,死心眼地继续走下去。
她明明也不算个路痴,不然这么多年外出写生怎么过下来的。难道是今天状态不太好,莫名其妙原地打转是怎么回事。
再一次走到死拐口,石壁和她面对面,她郁闷转身,想着再找不着就高德导航吧,地图总能把她带出吴山吧?还没来得及庆幸,手电筒灭了。她一下子顿在原地,附近虽有路灯,但也不是哪里都亮着的,她爬得深,全靠手电筒开辟一条道来。以为是误触导致手电筒灯灭,结果检查发现——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一时真说不了什么了,连肚子也跟着不舒服起来。可能是一整天没进食、陡然两枚粽子下肚效果太瞩目,感觉胀胀的,也不是很痛,只是有点影响难受。加上找不着路,手机还没电了,连自己都唏嘘可能是水逆吧。
走了几步遇到个亭子,靠着休息了会,眼睛也逐渐适应略暗的吴山。灯是飘渺的,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树影在月光下飘忽,有几分恐怖电影里的气氛。
夜晚的山上较白天要更冷些,她裹紧棉质衬衫,蜷缩起来取暖,安慰自己,祸福相依祸福相依,说不定这幅画会画得很不错呢。
稍微缓解了肚胀的难受,她继续背着包往前找路。这次还算幸运,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另一处庭院。看到它的牌匾,梁晚心里说不上来的轻松,总算是前进了一大步,不会发生大晚上被困吴山这种事了吧。
想起来曾听宋文钟说过,以前杭州多虎。还好现在没了,不然她在山上还真有点恐慌。
接下来就还算顺利,顺着路牌往前走,没手电筒也不敢走快,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危机短暂解决,她还抽空想起了今天的画。其实画得不错,就是一画就画到傍晚这件事属实有些无语……要不以后定个闹钟?还得记得充电,她今天没怎么碰手机呢,结果这么快就没电了,这也还没到出新款的时候啊。
又坐在路边休息了会,肚胀再次发作,梁晚有点经验了,等它痛个几分钟就会缓和点。抬着头发呆,忽然远远看见有手电筒光忽隐忽现,终于见到人了,说明离下山也不远了。她再次长舒一口气,这才是真正安下心来。
又有些难受了,连带着胃都不舒服起来,她摸着肚子好心态的想着不知道一会回去还有没有晚饭呢,不过好像她也吃不下了,真遗憾啊……还没想完,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抬头,却对上刺眼的手电筒光,忙捂眼低下头。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放低了光,三两步迈上来,喘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是宋文钟。
打着老式手电筒,另一只手捏着手机,塞回兜里。把手电筒的光调暗了些,见她坐在石阶上,捂着肚子,也跟着坐了过来。梁晚转头看他,脸色明显的不怎么样——也还蛮眼熟的,像是之前对做坏事的宋文初时会露出的神情。
“还好吗,哪里不舒服?跌倒了?”
她一时恍惚,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了会才说,“啊没有。我、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胃也不太舒服。哦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才…”
他顺手接过她身边的包,颠了颠,随手一挎先自己背上了。
梁晚本想拒绝,话都到嘴边,但看着他的神色,虽然不凶,但和平时温和模样相差甚远,多少有点怵。一时没好意思说,只好讷讷低头,在黑暗中坐了会,她自觉受不了这氛围,主动说,“我不怎么痛了,要不…走吧?”
他点头,先站起来,向梁晚伸出手,看起来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她没忸怩,借力站起来后跟在宋文钟身后走,感觉自己像个被父母逮到晚归不回家的叛逆儿童。
安静了会,他才低头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她解释,“就…一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