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从小就受到过很多优待:幼儿园里她分到的点心总是比别人的大,一块蛋糕上点缀的草莓也永远要多一颗;后来上了小学,她是难得没什么坏主意的乖小孩,每天都哼哧背着小书包上下课,在教授家里学书法,回家继续抱着画板画画。字写得好看,画画好看,人长得也好看,留着刘海扎着麻花辫,笑起来甜甜的,妈妈给她买的裙子塞满了整个衣柜,成绩也不错,几乎没什么老师会不喜欢她;再后来初高中,学了艺术,朋友风格迥异,但无一不把她当乖乖女来宠着,翘课回来都会给她塞一手的大白兔奶糖和旺仔牛奶,有人来搭讪必先经过重重考验,最后没几个能落入她的眼里,早在前面被淘汰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朋友都对她很好,即使毕业后各奔四方,关系不错,到现在都会聚一聚。她自己心知肚明,但并不以此为傲。她的朋友永远会更多,大学时画室里的女生都很喜欢她,毕业后各地奔波着,也总会遇到新的朋友,男女都有,有对她有意思的,也有单纯只是喜欢她的性格,或是外表,或是作品,就连和朋友去玩剧本杀都能碰到抱着她喊老婆的漂亮小女孩。收到同性友人的善意永远是很快乐的事情,她总是满怀感恩。
即使像宋文钟这样的朋友,她也遇到过太多,相似的,或不相似的。甚至是写生时候在旁边只为给她送饭的都见到过,明确拒绝后她就不再理睬,只当普通朋友来处理。但对宋文钟,她的态度稍有改变。一方面她并不认为宋文钟是常见的那种一门心思放在恋爱谈朋友上的男生,只是随手送一份,并不会存太多心思;另一方面她把宋文钟当可以交心的朋友来相处,她很喜欢宋文钟身上对做菜的喜爱,那很动人,远比美食还要感染她。更何况他是宋文初的哥哥。
所以对待善意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善意,回馈善意。今天的行程相对轻松,结束写生后,她两点多就返程下山,拎着装着空气的保温袋。
不知不觉就立夏了,真快啊。杭城的春夏交界非常朦胧,梁晚过来之后遇过大晴天,也遇过湿哒哒的回南天,潮得离谱。不过南方的季节似乎就是这样,来也飞快,去也飞快。
梁晚本想先完成宝成寺的作品再画其他的,但觉得再错过苏堤春晓就太亏了,于是第二天立马直奔苏堤边。
听说她要去苏堤,近倒近,但早饭时宋文钟听说后,还是给她带了份刚做好的桃花糕放在包里,怕她又饿着。梁晚和初初一起接过便当盒,有种重上高中的错觉。
初初先一步走了,梁晚拖拉片刻,随后也在门口蹬着自行车和他挥手道别,心里十分自信。毕竟上次去美术馆走过一遍的路,于是导航都没开。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对那条隧道印象很深,可拐了弯发现居然没有隧道,不死心地认为可能是在前面,结果哼哧哼哧骑了好会上坡也没发现,倒是把大腿酸得不轻,要不是周围有机动车呼呼驶过,她恨不得下车推着走了。
很快碰上个下坡,她还没来得及欢呼,一阵风把她往下吹着,下坡的快乐堆积而来,她发誓自己骑了这么多年自行车来就没体验过这么快的速度,像是即将起飞。爽是爽,就是胆战心惊捏了数次闸,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路口的车撞得稀里哗啦,脑补了一路的事故,但一路顺利地滑完整条路,停在红绿灯前还有些飘飘欲仙——天呐,这也太快了吧。
她默默记下了,以后一定要带朋友来骑一会,太爽了!
后面倒是顺利,驶过雷峰塔,很快到了苏堤,往里走,抵达她熟悉的地方。
游人如织,赶上最后一抹春色,梁晚觉得这次来杭城不算亏了。
正好是结束画画的第二天,梁晚放肆自己睡了个昏天黑地,中午才堪堪爬起来,去对面一看,中午吃的凉拌米线,佐卤牛肉,难得带点辣味,梁晚吃得如痴如醉。
吃完在门口扇着蒲叶扇,坐着小板凳,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头,唉,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退休啊,道阻且长之。
打眼看见小波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互相打了个招呼,他腾腾进了厨房,出来时端了一海碗的牛肉米线,都冒尖了,吃得香喷喷。
再过会,宋文钟和张师傅端着个大澡盆出来了,还是大红色的,挺喜庆。他们两蹲在门口往里灌自来水,梁晚旁边看得挺起劲,还往旁边移了移腾地方。
再等王师傅拿出一堆树叶,往盆里放,三个人围蹲着洗了起来,梁晚疑惑,探头问,“这是什么树叶?要入菜的吗?”
宋文钟抬眼,道,“南烛叶,见过吗?”
她摇摇头,这是什么东西?
“那乌米饭,吃过吗?”
她歪着头想了想,“和黑米饭是一个东西吗?”
大家笑起来,张师傅逗她,“那这可是两个东西呢,黑米饭用的就是现成黑米,乌米饭呢,是用捣烂的南烛叶汁水,浸泡糯米,做出来的才是乌米饭呢。”
梁晚恍然大悟。
宋文钟笑问,“以前立夏没吃过吗?”
她再次摇头,“我都没有听说过呢。”
王师傅插话,“也正常,现在立夏吃乌米饭的少了,知道的都不多了呢,而且也就南方这边会吃点,梁小姐北方人不知道也正常。”
她笑着继续摇蒲叶扇。
洗过后水倒进门口的下水道里,师傅们进门,宋文钟拿着南烛叶在原地站了会,很快他们拿了两个木槌出来——把梁晚惊到了。
她不掩惊讶:“为什么不用料理机?”
宋文钟已经开始锤了,间隙回答她,“当然是老法子做出来最传统,也最好吃。”
她再次“噢”,表示受教了。
围观了一阵,没忍住心痒痒,正好王师傅有事要走,她摩拳擦掌上阵。还没锤几下,宋文钟提醒她,“衣服袖口卷好,要么去套件围裙,南烛叶染色很厉害的。”
她无所谓,“这是在画室才会穿的衣服,经常染色的。”
不过还是去套上了围裙,因为这条裤子还蛮喜欢的呢。
有点兴奋,心想好歹也是参与了做菜的过程呢。结果没多久就手酸得不行,不得已停下来休息片刻,心想看着宋文钟和师傅都挺轻松,果然术业有专攻,看着轻松实际却不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