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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1 / 2)

聂照说完了,公孙既明并未说什么,反倒是因为他一言不发,聂照挺直的腰缓缓弯下几寸,手撑在及腰的女墙墙头上,深深地向下看去,两军对垒,短短的墙垒草垛,好像隔着千山万水那么远,他们的目光在这短暂的时光中交汇。

是啊,如何能劝他呢,同样的丧家之犬,唯一公孙既明有个遮羞布罢了,他的死活,如今的主子,当今的皇帝,大抵是不在意的。

公孙既明打了这么多年仗,最信气运之说,他觉得大雍确是气数将尽了,而聂照又确有些气运在身上。

混战时他韬光养晦,不伤分毫,到如今天命眷顾,竟叫他有了这样的气数,九州之中的反贼诸侯里论起来也是数一数二的,能像他这样这样贫瘠的抚西土地里做到如此地步的,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

不过光有气运还不够,他倒是也不笨。

姜月要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都要以头抢地了,光瞧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

光是书房里他们挑灯画到无法辨认的舆图就有十几张,从玉玺之争开始,余下的一步步发展,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原本天下布局尚稳健,大家举着的筏子都是清君侧诛贼臣,再贼精的一点如赫连端,拿着太后凤印说要扶持太子,大家既要天下也要脸,一派和气道貌岸然,不然将来史书上也不好说,子孙后代都叫人戳脊梁骨。

变故就生在广平把黄贤押了,他们打着的幌子没了,奸佞都除了他们还怎么打清君侧的幌子?只能拼了命地抢玉玺,争个天命所归,加之广平多年布局挑唆,回过神来谁也没得到玉玺,局势已经七零八落,场面血流成河了,都得保命为上。

天下之争都被广平扔下的一方玉玺砸的七零八碎,余下诸侯再难成气候,多半下个就会轮到聂照和第五扶引,与其等着被宰割,不如他们自己的结盟先破裂,率先而动,把她先架到火上烤。

把广平奉为摄政公主,届时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天下百姓注视,要在背后动作就变得困难,他们此计变被动为主动。

说实在的,以抚西如今积贫积弱的事态,要不是广平先动手搅局,他们还要缩个好些年才敢轻易动弹。

现在各路诸侯为求自保,面对公孙既明这个战神自然纷纷示弱,学着聂照表示已经招安,真叫他朝拜,他又头疼脑热,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上供点东西,问就是没钱,穷,都花在百姓身上了。

而公孙既明想要匡扶社稷铲除奸佞,秉持擒贼先擒王的理念,会对苍南进攻。

每到春夏雨季,苍南暴雨连绵,托黄贤那群贪官的福,大坝至今没修好,第五扶引既要打仗又要赈灾,左支右绌得想进宫点黄贤的天灯,所以先炸联通到外部的栈道,断了他们进山的路,才保得住苍南。

因此取抚西而攻苍南,聂照这里就是必经之路,公孙既明不了解聂照,聂照却十足了解他,料定他会弃车保帅,他自己就是那个车。他们逼得公孙既明犯忤逆之罪,一个忠臣生生成了佞臣,逼得断开朝

廷与大军的粮草补给。

朝廷要是给补给(),那所有说过臣服的诸侯可就不再病着了?()?[(),当场就能弹起来大哭我心如日月,奈何朝廷视我为粪土,为求自保,我不得不反,场面压都压不住,能直取京都。

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

但凡广平还想要这个大雍,或是没打算让这个王朝死在她手里,就绝不敢给公孙既明粮草。

以大军如今粮草辎重,不破抚西便只有一死,绝无退路。公孙既明明知死局,仍以身为棋入局。

因为他的身体经不起耗了,他一死大雍后面并无忠臣良将,必将亡国,因此他破釜沉舟,以国运问天,天接连答否,仍战。

天下了些小雨,第一日倒也并未打起来,只是互探虚实,公孙既明派了几个小叫阵,聂照也点了几个年轻的迎战,到傍晚雨淅淅沥沥下来就都鸣金收兵了,各自安营扎寨。

阿泗还觉得惊奇呢,怎么一见公孙既明,聂照这嘴贱地毛病就彻底好了,倒是多了几分恭敬,夜间有雨不宜在外用餐,他压下一肚子的话,从伙房挑拣了些食物给聂照送去,只是进去没见他影子,守营帐的门侯说主君不在,明早上才回来。

“哦。”阿泗点点头,怕东西浪费,将它们都分了下去。

夜中急雨,寒光铁衣,一路冷津津地反着光,他进来时解下甲胄,隔着地毯都发出闷响。

姜月听到声响,搁了笔,起身过去,见聂照身上半干半湿的,急忙拿了软布过去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聂照进门不顺地踢了脚放着细口汝窑瓶的架子,见瓶子真要掉下来了,抬手扶了下,说:“心里乱。”

“乱什么?”姜月问他,坐回地上,顺手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信,“我刚正给你写信呢。”

聂照凑过去,枕在她腿上,直接拿了来看,眉眼间的郁气减淡许多:“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我写信,我看看写的什么。”

“就这?”他看完,仰头挑眉,“怎么一点问候的话也没有?你就不想我?”

“才出去一天想什么?”姜月揉揉他的脸,“哥说送去的妇孺都安顿好了,我写信主要想告诉你这件事,还有两地主要官员的女眷,也都分开安置了,现在情况不好,不能起半点差池。”

他们本计就是将苍南作为后方,抚西演化为战场,逐渐消耗朝廷的兵力,每次和苍南的摩擦,都会偷偷送一批妇孺过去安置,那些官员的女眷,既是保护也是人质。

聂照点头:“嗯,你办事我放心,希望这一切能早些结束。”他说着,脸色一变,把脸埋在她的腿上;“姜月我头疼。”

姜月连忙放下书,问他:“是不是淋雨淋的?我去给你煮姜汤?多放些糖。”又用干的棉布给他擦一擦。

“不是,是头发编的扯着头皮疼,我感觉脑仁都要被揪出来了。”聂照摸摸自己的头发,冰凉丝滑,像绸缎似的。

以往聂照的头发要么拢在后面,要么高高梳成马尾,不过都是松松的,并不严

() 实,这样既舒服也好看,夜里散发梳洗时候更方便,但是要打仗了,就不能这样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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