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起来,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上澡,更顾不上头发,最重要的就是方便,好清理,透气,所以大多是编成细碎的小辫子紧紧总上去,能防止灰尘钻进头发里。
聂照的头发极好,阳光下泛着鸦羽一样的绚烂光泽,拢起来有姜月手腕那么粗,他们昨晚对着镜子,细细编了一整晚,才将他的头发用牛皮裁成的细丝尽数编起来,再勒成个马尾。
这样利落的打扮冲淡了他身上那份秾丽,更添了几分英气和肃杀,只是太紧了,勒得他眼尾往上飞,头皮一阵一阵抽痛,聂照说完,打量一下她的表情,又揪起辫子,厌弃道:“而且这牛皮也太臭了,臭得我睡不着。”
姜月知道他也就是抱怨抱怨,去拿了盒香粉,帮他点在上头,茉莉香粉的味道冲淡了鞣制粗糙牛皮的臭味,她微微倾身,帮他揉揉头皮,拨开看,果然见着发红了:“这样好没好些?只能忍忍了,忍忍就习惯了,再不济我帮你把头发剪得短些,就不会坠得疼了。”
聂照只是心里难受,想见她心疼自己,如愿见着了,心里贴烫许多,翻个身,把脸埋在她的腰上,紧紧搂着:“好了,你再同我说说话。你瞧见我穿铠甲了吗?新打的,穿着好看的要命。”
“看见了,银色的,不沾上血就亮晶晶的,三哥走的时候不要忘记挂护心镜。”姜月沾了茉莉香粉的指尖理顺过他的发丝,留下幽幽香气。
聂照点头,将她抱的愈发紧了。
他们都在不安,不安什么?
不安这场仗到底会不会打赢?不安即便赢了又能怎样?
姜月身侧故人极少,却能替他尝到心底那份苦涩。
王野、公孙烬,现在到了公孙既明,还要有多少故人陆陆续续死在他的眼前,现在他们要杀的不是勒然人,是同根同源的血脉同胞。
权力之争向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史书只会记得站在最高峰的人,没人记得脚下累累骸骨。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争不抢死的不止是他们两个,跟着他们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姜月知道他从来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他的血滚烫,能融化一方冻土,姜月这一方冻土被他的热血浇灌哺育,才有今日。
大概是深夜总爱勾起人的消极情绪,他们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姜月从床底拖出一箱黄纸,打开一个空箱子,叠了纸元宝进去,向他示意:“不介意的话,三哥和我一起叠元宝?”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放空法子,聂照接过纸,学着她的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烛光下翻飞。
聂照折了二十个元宝,姜月已经困得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他理了理她有些散乱的发丝,不自觉勾起唇角,将她抱到床上休息。
他站起身,又忍不住弯下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没关系,只要姜月还在,他就不会退缩。
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聂照重新披甲走了,顺便带走了一摞金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