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升到万米高空后开始平稳飞行,殷然把遮光板重新打开,俯视此时此刻渺小却依旧浮华热闹的云城。
天已经完全黑了,上空没有云,整个城市绚丽的灯光和蜿蜒的公路都尽收眼底。
再好好看一看这个待了四年的城市吧。
下一次回来,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睡会儿吧,还要飞十个小时呢。”简昭拍了拍她,伸手去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两个环形枕头,其中一个帮殷然套上脖子。
殷然又伸手接过空姐拿来的小毯,盖在膝盖上,缓慢闭上眼睛,却并不觉得困。
简昭帮她把座椅坡度调的平缓一些,问殷然:“真的有必要因为这一件事,就抛下国内的一切吗?你爸妈也愿意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殷然眼皮没抬一下,却听清楚了简昭的问题,她当然知道简昭想问的不是她爸妈。
是文梓灏。
“在电影节上,我拒绝了那枚戒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同于是拒绝了曾经幻想过的以后的生活。”殷然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两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断断续续哭过几场,时而是默不作声的,哭从前那个少女怀春的十几岁时的自己;有时会突然坐起来抱着膝盖嚎啕大哭,哭这一年多以来隐忍又克制的陪在他身边。
到头来,他也只是一句:谢谢你来爱我。
记忆中,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他爱她。
从来不曾。
让殷然决议离开云城去英国的,其实并不仅仅是简昭这段时间的沉默忧郁,还有那晚电影节结束以后,文梓灏被唐云和拉着说去喝酒,文梓灏口型里说的那句——“叫上徐薇薇吧。”
殷然甚至没有来得及多看两眼那枚戒指,钻石有多大,颜色净度怎么样,只记得那只深蓝色的绒布材质小盒,像一个mini的棺材。
如果殷然收下那枚戒指,她的灵魂大抵也会囚禁于此。
可她不要的东西,也许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殷然当然知道文梓灏不会娶徐薇薇,哪怕不清楚他们两个人逢场作戏的真心假意到底各占几分,但这样浓墨重彩的一天,他要去借酒消愁,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她。
徐薇薇是他埋在敌营里一颗猛烈的炸弹,他需要她;而她殷然只是一颗会在半路上害他跌倒出洋相的石子,他或许心里对她有情,出于她两次恰巧出现的营救,但就算给予婚姻,又有多少深情在里面呢?
若他不能找到徐华的把柄,永远跟在他身后为他谋事,难道他自己的手就干净了吗?
殷然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头会疼得更加剧烈。
简昭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只好转移话题问些别的:“你小姨说她在英国的那个医生朋友,你有见过吗?长得帅不帅,医术真有那么好么?”
殷然轻轻“嗯”了一声:“是个纯正的英国帅哥,以前作为交换生来中国待过几年,和我小姨是同学,像你这种浅层的心理问题,他肯定药到病除。”
简昭知道殷然其实并不困,但她始终闭着眼睛未睁,心里有事。
谁也不是傻子,最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殷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文梓灏如此高调的求婚,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很难轻松过去。
简昭知道这其中不无她的影响。
本以为只是殷然没想清楚,可她的那句“我们分手”,掷地有声地响起在网媒的视频中,她相当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文梓灏难堪。
那是在凌晨两点多钟的某会所门口。
倒不是徐华常去的那家会所,是有一回殷然和周忆敏一起应酬时,殷然丑态百出打电话叫来文梓灏的那一家会所。
文梓灏喝得烂醉,身边靠着唐云和和另外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殷然还像晚会刚结束那般坐在小林开的车里,后排的位置很宽敞,让她得以整个人卧坐在上面。
小林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等在电影节场馆地下的车库里,原本是开了车门出来倚着门框抽烟,见到殷然走过来,立即掐灭了烟,去给她开车门。
“怎么不见文导?”小林和殷然说话已然变得十分随意,比起文梓灏都要更显得像是朋友。
殷然神情有点僵,表情讷讷的,像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没有出来,她说:“他晚上有事,你就送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原本殷然也是可以跟着林牧的车直接回去的,可林牧半路上被一个工作上的熟人拦下,说要一起吃个饭,殷然没有心情多待,就先撤了。
文梓灏早已不见踪影,殷然不愿浪费小林一个晚上在这里白等,这才来了地下车库上了他这辆车。
原本是叫小林直接送自己回去的,可不知怎的,车子开到那条路上,小林见了文梓灏身影,指着问殷然:“我们要不要在门口等着,万一文导晚上再喝多了,叫别人拍出来什么黑料也不好。”
殷然没有说话,静坐在后排,手机扫过一条又一条的或质问或关心。
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
知道简昭的电话打过来,问她怎么样,难不难受,殷然这才小声地,缓慢地,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那两个字。
她说:“难受。”
然后就是简昭发过来一个笔记链接,那是殷然当初准备的、为了去英国度假做的攻略。
简昭说:“今天你小姨提起她的一位大学同学,说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她知道你想去英国和附近的几个国家转转,说让我们去了顺便散散心、做些心理纾解的活动,远离这些是非,躲一阵子,你要是想去,我们过两天就出发。”
殷然一个劲儿地说“好”,然后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此时眼镜不在他的脸上,代替眼镜的是他满脸酒醉的酡红。
他鲜少会喝成这样。
殷然知道,今天是她伤了他的心了。
可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灯光和目光中,文梓灏的那句求婚誓言,殷然真的没有办法点头说她愿意。
殷然只是越来越厌恶他身边的这些弯弯绕绕,他事业上的朋友、结交的许多前辈,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