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绫回来后叫下人给她装满了一桶洗澡水,初春的夜晚有些凉,热水蒸腾地冒着白色的水汽,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她今日脑子很乱,本以为替钟启泉办事的会是异邦人,或是朝中某个坏心眼的朝臣。
林氏是世家大族,祖上出了名的赤胆忠心。
尤其是林家的家规,极其可怕,可谓是专门制造冷血杀神的地方。
几代出的都是驰骋沙场、以一敌百。
今天在阁楼看到的,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她有些糊涂。
林玉宇是是朝中大将,手握兵权。
倘若他当真不忠,那可远比靖远候更加危险。
浴桶很大,钟绫憋了一口气,整个人泡进热水中。
全身的肌肉缓缓放松,张开手,任由水将自己托举起来,再浮上水面。
她伸出右手,摩挲着手腕处的那个黑色鸢尾花胎记,这是她与沈雨桐唯一的不同之处。
小心翼翼地的拿起挂在浴桶旁边的毛巾,盖在那胎记处。
“小姐是这处不舒服吗?”
刚进来添热水的婢女小绿正巧看见钟绫手上盖着毛巾,她一边往桶里浇热水,一边问。
“今晚练字了,手腕有点酸痛,热敷一下。”钟绫抬抬下巴示意小绿看向桌面的字迹。
“小姐,京城再没有比您更优秀的女子了。”
小绿真心地说。
拾起放在一旁的梳子,帮自家小姐梳洗乌黑的长发。
钟绫从水中缓缓起身,披上准备好的衣服,又重新坐在书桌前。
小绿识趣,收拾好便离开房间。
钟绫这次是真准备写字了。
她将摆在桌面上的沈语桐以前的书法撤掉,重新铺上一张片。
“吱吱,过来。”
钟绫伸出手指,那只杂毛鹦鹉落在了她的指尖。
鹦鹉叫吱吱,因为它不会学人讲话,只会吱吱叫。
钟绫提笔写字,将那纸片卷好,捆在它的爪子上。
“去给钟原。”
鹦鹉似乎听懂了,扑棱两下翅膀,歪歪扭扭地朝窗外飞去。
钟绫要他帮忙调查林玉宇。
这位被被负盛名的将军似乎有点问题。
吱吱是在第二日清晨回来的。
看样子是钟原调查了一个通宵。
钟绫满怀期待地打开那张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
“你说的,没查到。”
钟绫扶额。
钟原:“外人根本靠近不了他,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家伙……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借沈小姐的身份接近他。”
吱吱似乎飞得有些累了,气喘吁吁地张开翅膀趴在桌面上,嘴里还在咕噜咕噜叫。钟绫摸摸它的羽毛。
钟绫将纸片翻了个面,只见最后一行写着:
“比如,美人计。”
钟绫咬紧后槽牙,这老不正经的。
她转念又一想,钟原这话,其实话糙理不糙。
沈雨桐身份干净,是正二八经的娴静淑女。
她同林玉宇又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虽未完婚,但也算名正言顺。
真是太名正言顺了……
钟绫暗暗想着,觉得此计越发可行。
她走到铜镜前,端详着自己的相貌,为自己簪上了一支玉簪。
“美人计……”钟绫轻笑,嘴角轻蔑地上扬,“行啊,我最拿手了。”
“呀,听你这么说,你是很有自信拿下他了?”
钟绫猛地转头。
只见钟原慵懒地躺在窗柩上,手里还拿着一坛酒,一条腿还悬在外面晃。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长叹一口气。
“你哥我神不知鬼不觉。”
钟绫大步上前去,从他手中夺过酒壶,“你又偷喝我酿的酒!”
“你不在家,这些不就都归我咯。”
钟原摆出一副欠欠的表情从窗柩上跳下来,又将酒壶夺了回来,从她旁边绕了过去,在那张铜镜前坐下。
钟绫:“你来干嘛的?”
“路过,刚好进来看一下你。”
钟绫很好奇地扭过头去,抬着胳膊搭在他肩上,问道:
“怎么,你是觉得……我搞不定他?”
钟原哼笑一声:“就你?”
接着他转过身,坐在那面铜镜前,摆弄着今天的发型。
钟原是钟启泉的亲生子,生性比钟绫更加风流,无心丰西阁事务,喜好寻花问柳。
“整天不是嚷着弄死这个,就是喊着干掉那个……你懂啥美人计。”
钟绫恼怒,接着灵机一转:
“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
“好啊,赌什么?”
“我两个月之内拿下他。”
似乎提起了钟原的兴趣,他顿住拿酒壶的那只手,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好大的口气,若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后山的酒全部归你。我赢了,你给我包一年的卫生轮值。”
钟原眼珠子一转,觉得条件似乎十分吸引人,便一拍桌子:
“好啊,我答应了,立个字据。”
接着他便将那写满狗爬字体的纸一把推给钟绫:“签!”
钟绫提笔就签,毫不犹豫。
“对了,我提醒你一句,”钟原将那字据小心翼翼收好,夹在腰带里,“我刚进来的时候,瞧见那林玉宇在北苑练功,赶紧去吧。”
说罢他一个飞身从窗柩处翻了过去,只留下一个神出鬼没的影子。
钟绫心里暗暗地骂了他一句。
虽说和这倒霉师哥签了个赌约,但其实,就算没有这个赌约,她也会想方设法地接近林玉宇。
毕竟这家伙有大问题。
“小绿。”钟绫朝门外招呼着。“你去帮我准备一些新鲜的果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