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注意自己语气有些酸溜溜,就是虞飞甍也未意识到,可依靠男人的直觉,那个伦竺显然就是对她起了兴趣。
看来自己要适当防备一些了。
只是下一刻,虞飞甍已经抬起了他的右手,打断他思绪,那手背上赫然有着一条伤疤,尚未愈合,显得有些狰狞。
她轻轻吹了口气,柔声道:“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那坛子烈酒刺鼻,从她手上流过,又如流水般从他掌背上淌走,果然,热辣滚烫之感传来。
清澈的酒水犹如流火,在伤口上放肆,少年面无神情,感受着她给的痛。
这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不同,他不太能说得上来。
这几年从军厮杀,受过的伤不少,若是从前,他绝对料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会从武,而从战场上得来的伤口大大小小都是一样的感觉,不似今日,痛楚中又有些难以言喻。
只见她从袖口掏出一条柔软的丝帕,动作极其轻柔地给他包扎了起来,“烈酒有杀毒消菌的功效,虽然淋在伤口上很疼,可是至少不会再引起感染。”
灵巧的双手翻动几下,便在他手背上打出了个蝴蝶结。
侧窗檩条处溜进来了几抹辉光,照耀了她纤长卷翘的羽睫,又在胜雪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虞飞甍不知道的是,这一刻,他很想告诉她,她身上有种母爱的光辉。
这感觉真是奇怪,崔江行条件反射似的抽离她手心,“好了,小伤而已。”
垂在身侧而翘起的巾帕一角倒彰示了人的心情。
他刻意回避,走出了房门,“冀崖周边还需我们探查一番。”
徒留虞飞甍有些不知头脑,还没包扎好呢!
天色忽晚,漫天云集,冀崖这处的风景与上京的不同,火红的烧云弥漫在天边,伴着夕阳,总有些一眨眼便人间忽晚的感觉。
祥鸟从天边飞过,掠过云霞,也不慎被沾染上了红火,带着离去。
崔江行带着虞飞甍策马走过冀崖一片,打听这边的风声。
巧的是晚间一干人等皆来大堂内用饭,偏生他们二人又遇上了这支商队,以及一眼便能瞧见的,坐的稍远的伦竺。
这大堂里头排置着多张桌椅,虽然是公用之物,好在老板常有清理,崭如一新。
虞飞甍跟着崔江行寻了处坐下,冀崖的饭菜同上京相比有些奇怪,大多是吃馕,与那中原常见的米稻全然不同。
一双身形入座,宛如驻足的蝴蝶,尝试着花蕊上头的甜蜜。望着面前这一盘馕饼,菜还未来得及上,让人有些抓心挠肝的。
“没有筷著,如何食用?”
崔江行一向注重礼仪,瞧着四周之人都是下手抓食,实在难以接受。
他这样钟坐,对着面前散发着饼香的大馕无动于衷,而虞飞甍早已见怪不怪,都在外头晃悠了一整天,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便也顾不上他,直接下手抓了只馕来食用。
“你这样吃,实在有些举止粗俗。”不妥。
他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衣冠礼乐,君子大雅,还从未听说哪家人家用手抓着饭菜吃,除了街上的乞讨者。
说罢,他更加正襟危坐,恪守着幼时立下的规矩。
在这稍微阔大的大堂,人人都是低着脊背用饭,而他挺直着身子,有些矫矫不群、木秀于林。
虞飞甍小口吃着,眼神中露出疑问,终于问他道:“你难道不饿?”
他好像被封建规矩毒害不浅,宁愿守着规矩也不吃饭。
时间久了,在这大堂里想必也有些怪异,她只能前倾了身子,小声道,“难道你想让旁人发觉我们?”
大家都是来用饭的,唯独他死坐在那里,而那一支商队早已知道她们是为姐弟,姐姐吃着馕,弟弟却在一旁干坐着,未免有些奇怪。
见他眼神中有了变化,虞飞甍这才重新从盘罩中拿了只馕,递到他嘴边,“喏”。
那只葱指就在他眼前,来了冀崖两日,她却还如最初那般,肌如白玉。
少年迟疑在那,没有动作,下一刻便听见有动静声接近:
“虞兄弟这样年岁,还要姐姐亲自喂饭?”
她们侧目,便看清来人,正是端了一盘馕饼过来的伦竺,瞧着像是在有意揶揄他。
最刺眼的便是他耳垂上的蓝宝石耳坠,行走间变换色彩,形成多样的蓝调。
果然,崔江行凤眸多了谨慎和防备,低头只是一咬,便从虞飞甍手中那只大馕上咬出了一口,形成缺月。
看着伦竺挨着坐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崔江行也不甘示弱。
大手捏住了她皓腕,将人固定住,以防她乱动,一字一顿,“伦竺或许不知,我们自幼失了母亲,姐姐对我极其好、极其体贴!就连用膳也是她依着我来。”
还真是张口就来!
他眼中的凌厉并非所虚,果真是少年将军。可就算是腹中有雄才大略,也难逃情关,他如今的争风吃醋也并非虚假,被他瞧在眼中。
想到这里,他不自主地嗤笑一声。
却换来了虞飞甍的解释:“伦竺你误会了,我弟弟并非是被宠过了头,他昨日手受了伤,不方便用膳,我便自作主张地拿起这馕来喂他吃。”
她当即露出了个温柔似水的笑容,仿佛原本她就该那样笑的。
巧了的是崔江行受伤的手正好是右手,做事确实会带来些不便。一息之间,少年用着那只手撑着下颌,慢慢享用着她的服侍。
若非他们认识久了,恐怕他也要被她骗过去,她这演戏的能力真是高超。
说话间,老板命人上了菜,热气腾腾的,缭绕着白烟。
“哦?”伦竺若有所思,复问:“伦竺记得昨日遇见,虞兄弟说你们姐弟二人是来投奔亲人来了,不知有何亲人在这冀崖一方?”
他虽然是故意刁难,但想来他们二人应该是不知他的身份,估计只会当作他是好奇。
反倒是虞飞甍先开口,将原本想好的措辞拿出来讲了一遍,“我们父母双亡,一直便是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前不久才知道还有个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