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尚公主?”
她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烈阳与葱郁之下,对着那倩影袅袅,崔江行不置可否,“你听谁说的。”
她这样快就知道了,那些多嘴的下人真是该死。
一道视线凌视在一旁几个小厮身上,看得他们心悸,只能黯然低头回避。
“与他们无关。”虞飞甍开解一句,看样子是真的,他真的要尚公主。
一双丽眼如同汪洋大海上的迷雾,想不通他为何要答应尚公主,昨日不还是想要拒绝,去了一趟皇宫,不知皇帝给他开出了什么条件,能让他改变主意。
难道……与崔家有关?
她思绪纷乱,崔江行只问她一句:“就算是尚公主,你也还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他凤眸紧随在她身上,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重要,他想得到她最肯定的回答。
远处可见恢弘凝壮的回廊曲折延伸,正如人的心绪,好在虞飞甍如期给了他答案,“会的,阿行。”
二人的目光在这风起烈阳下变得刺眼,两两相望,明明是直视的,又仿佛隔着一道屏障,说不出来的奇怪隐晦。
半个时辰前。
皇帝内宫。
幽黄的灯火映照明黄的席帔,威严中略带阴晦,庆释帝端了端身子,不留痕迹地问道,“崔卿是陵源崔氏的后嗣吧?”
当年陵源崔氏移天易日,遭到一场大换血,众多世家都选择袖手旁观,而他也是,默然允诺了这场惨案的发生。
一阵沉默。
“回陛下,是。”他冷淡不含感情,就好像也不曾回忆那段往事。
他身上干练,庆释帝端详两眼,索性开门见山,将旨意告诉他:“若崔卿肯做公主驸马,朕也不是不能帮你重回崔家。”
要不是长平听说了来同他闹,说顾及天家威严,天子旨意不能由臣子回拒,他才不会再费功夫要他来做公主驸马。
他指间摩挲着玉扳指,大手搭在身前,看样子漫不经心,实际上眉头紧绷,等他开口。
内宫中稍暗,鬼魅般的灯火略如鬼影,让人心禁。
崔江行不开口便罢,一开口惊人,神色奇谲:“陛下说得是怎样的重回崔家?”
不知同他想的是否一样?
这下换做庆释帝沉默,有些为难,他本想的是让崔氏接纳了他,也好是位出身名门望族的驸马,可现在看来,他远不止是想要如此。
见此,崔江行紧逼一步,敛下深眸,“崔氏如今是臣的仇人,并非亲族。早在那夜起兵之前,他们就已经不是我崔家的人了。”
试问哪个亲族会内里斗狠到将人射杀奸.淫,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如今的崔氏了。
诡异缥缈的灯烛愈发热烈,看不见的博弈暗含其中。
终于,庆释帝咬牙决定,如他所愿,那如今的崔氏,也是该整顿整顿了,免得他们跋扈恣肆、无所忌惮。
·
雨天潇潇,薄雾笼罩着陵州城。
连同那一片葱翠,都显得黯淡无光,接受着雨丝的洗礼。
丛芳将最后一碟点露糕团子搁在石桌上,听坐着的崔宁月抱怨——
“哥哥也真是的,这样的雨天还办什么小聚,看见她们本姑娘更闹心!”
她本来就不喜三房四房,如今还要同她们在这里待着,一想到那些人,她就头疼。
不说三房的崔婉婉没什么主见,弱弱唧唧的,就是她那个小弟,也犹如木鸡,实在无趣。
而四房三兄妹,其中两个自来与她不对付,唯独四房男丁崔瑶璋同她哥哥交好一些。
今日天气不甚好,雨丝成线,廊亭下只有她准时到来,其他人身影一概未见。真是好笑,她已经到了,倒成了她等她们。
丛芳只能笑笑,对于大公子的决定,她哪敢置喙,转身刚要去捡起角落里的伞,就见正好崔宁阳迈步来到。
这位正是崔家二房的长子,也是崔宁月的同胞兄长,长相人如其名,舒朗宁和,玉树风光,今日的落雨色衣衫与雨天适配度极高。
“大公子。”饶是丛芳整日服侍在崔宁月旁边,见惯了崔宁阳,今日也依旧害羞得很。
他遥遥便问:“月儿又在嘀咕什么呢?”话语间是几分宠溺。
崔家众人皆知,崔宁月被宠得无法无天,其中有一半功劳要归于崔宁阳。
他们二房一脉,自年幼时就丧母,父亲崔南舟便也未曾再娶,如今成了二房的家主,自然也就整日忙于营管。
崔宁月气到嘟嘴,向兄长抱怨:“哥哥,你看她们,说是要小聚,一个个的都不来,反倒叫我们等着她们!”
这话音刚落,果然青石板长廊那头姗姗来迟两人,正是二房崔北凌的一对双子。
崔宁月看过去,终于露出几分欣喜,响亮喊道:“表兄!”
要说他们这一辈的崔氏子弟,还是二房内部关系更好,毕竟真实的血脉在这里,是三房四房所不能敌的。
“我们姗姗来迟,月儿可不要生气。”崔致远笑道,他正是年长一些。
崔宁月拉着两人便落座,“表兄说得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嘛,同那些人的关系可不一样!”
几人纷纷失笑,她这性子是一如既往地直率。
不多会儿功夫,果然见一群人慢赶过来,仔细看,一个衣着朴素些,色彩淡着,毫不用问,就知道是崔宁月口中那个三房的崔婉婉。
而其他人,明显有艳压群芳之势,崔宁月并不曾起身,夹棒带刺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哟,二妹妹三妹妹今日可真是盛装出席呢!”
她们四房自来骄奢淫逸,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就连从流光苑到观霖苑这短短的距离都要配着马车送来。
真是娇气!
一时之间,口枪舌剑起来,崔氏四房一双姐妹哪里愿意被她数落,纷纷揶揄指责起来。
偌大的廊亭之下,雨珠四散从檐上脱落,氤氲的水汽与点心茶水香气交合。
崔氏子弟都已经见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