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又是一通热闹,有笑的有叹的有吹口哨的。
秦明非拦挡不及,只能在一旁摇扇苦笑。
东方雨晴立在台阶上,身旁的朱漆廊柱将一张粉面映得更添妩媚三分。
只见她俏脸含嗔,凤目圆睁,两片红唇吐出的话又麻又辣毫不客气,却让在场的男子都酥了身子。
司徒湛在耳边低笑:“这等性子,也不知秦御医降不降得住?”
降不降得住的这不都已经成亲了么?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秦明非等了几百年终于等来了她,原是性格互补,天造地设。
秦明非开始压场子了:“既然大家这么捧秦某的场,那今日便在秦某这里聚上一聚。好酒好菜,咱们尽欢方散!”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司徒湛拉上我,我以为他也是要混顿酒喝……因为秦明非府上的食材,随便哪一样,只要品上一品,便有助功力大增,喝得开心了,可能还会得几枚提升修行的丹药,所以大家能不开心么?
怎奈他却是拉着我挤出人群,走向大门。
我听见东方雨晴娇声劝道:“夫君,你不胜酒力,我可不许你同他们胡闹……”
秦明非说了什么我却听不到了,因为这会工夫我们已经离开了秦府。
可能是时近三月,天气竟有点暖和了,因为我才走到河边身上便沁出了层薄汗。
河水即便在冬天也未结冰,此刻到好像流得更欢快起来,水声泠泠,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司徒湛蹲在河边,挽起袖子,捧了水痛痛快快的洗了把脸,又搓了搓胳膊,方姿态豪迈的往岸上一坐:“舒坦!”
回头瞅瞅我,将外袍脱下卷吧卷吧往旁边一放:“来,坐!”
我坐在他旁边。
他望天,我看水。
过了一会,他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苏苏,我找你打英雄大会,岐山四子是不是闹情绪了?”
我一惊,立即睇向他:“没……怎么会呢?他们几个一向没心没肺……”
“哈,你不要骗我,我都知道!”他唇角翘得得意。
“他们找你麻烦了?”我立即警醒。
转瞬后悔……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怎会?且不论旁的,他们又怎会让你不开心?”
我暗自松了口气,可是司徒湛是怎么知道岐山四子的不满呢?
“其实我不过占了个先机,换作他们中的哪一个去请你你都会应的,到时,怕就是我的心里不舒服喽……”
他伸了个懒腰,往冰凉的地上一躺,叹了口气:“有些东西,你平时可能不大在意,可一旦归了别人,心里就别扭了。人都是这样。可是仔细一想,这世上除了自己,哪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来人往,属于自己的缘分只有那么一段;潮起潮落,它的归宿依旧是大海。所以又何必太认真呢?”
他是在劝慰我么?
我看着他,忽然道:“如果丁沫……又找到了幸福,你会……”
“我会祝她幸福!”他望向我,认真道。
这般设想或许可以,然而事到临头……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啦!”
“出人命啦……”
“快跑!”
“妖怪!妖怪……”
这怎么还弄出妖怪了?我是来到了《西游记》么?
我刚循声望去,就见一群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有的还不停回头看。
“发生了什么?”
司徒湛跳起来揪住一个人。
“妖……妖怪!”这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秦……秦御医……”
“秦明非怎么了?”我一把抓住他。
“秦……秦御医……”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他……他夫人……那女人……”
东方雨晴怎么了?
我的手抖起来。
“妖……妖怪!”
“你把话说清楚!”我大吼。
“苏苏,”司徒湛制止了我,将那人扯到一边:“你冷静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望着从身边惊惶跑过的人,心有余悸道:“秦夫人……那妖女给我们敬酒,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可是没一会,喝酒的人都死了。那死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
他大睁着眼睛,指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就像是生命一下子从身体里抽走变成了干尸,可人还是好端端坐着,或者站着,脸上还带着笑,手也停在半空。就那么突然,就跟根本不知道死亡会到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一样……”
我跟司徒湛面面相觑……这种死法,很像是去年那个下棋的人……
“秦明非,秦明非怎样了?”我又急了。
“我不知道。”他摇头,表情茫然:“我们谁都没意识到,热闹了半天才发现身边人死了,还不止一个。每桌都有,还有的人就在发现别人死掉的瞬间自己也死了。我们吓得都跑出来,结果路上也有死的。秦……秦御医,我没注意……”
我松开他,往秦府便去。
“死了,都死了……”身后的人开始念叨:“灾难要来了,灾难要来了……”
————————————————————
一路上,我不止看到一个人跑着跑着就栽倒在地,不再起身,耳边充斥着拥挤逃命者的尖叫与哭喊。
我忍住心惊肉跳,小心不要踩到那些倒地的人,几乎是踉踉跄跄奔到了秦府。
之前的热闹现在变作一片狼藉。
酒桌直摆到院中,我居然还有心情佩服秦明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铺开这么大的阵仗,若不是听到那段耸人听闻,还要以为里面的人正在推杯换盏,因为有的人正在杯盏相接,脸上还挂着笑意,仿佛下一刻就要一饮而尽。
画面很喧嚣,可耳边却一片死寂。
当然,有风声,有枝叶窸窣,还有不知哪张桌子的碗碟没有放好,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人呢?
人都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