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南瑶目光惊恐地望着阴影之下的面目,试图寻找他的表情神态,起码知道对方是如何心情,去尽可能让自己掌握多一些主动权。
改变看不清!男人已经很近,朝着自己,还有两步距离!
南瑶屏住了呼吸。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南瑶耳边的零落的发丝。
来抿直接,走过了自己?!
南瑶一手抓住他的随着步伐飘起的暗红长衫,扯着委屈地道:“将军,我不上床,就在地上趴着睡。”
来抿侧头冷不丁地瞥了南瑶一眼,打了一个哈欠。开口说道:“随你。”
说着走出了帐外。
这个夜格外静,耳边已经不再能听到惶恐而急促的呼吸声了。
南瑶呆滞地坐在地上,一滴一滴的泪珠里从眼角落下,细数着这些天的遭遇,寻芝城沦陷,敌军践踏,父兄身死,母亲自缢,姊妹零散。
但其实,如果新上位南皇帝不是以为懦弱写下那道降书,十万霍家军联合武阳侯部曲,本是能和庆军势均力敌一战的。
真可笑啊。好一个将军未战,君王先降。
所以,自己若是真要报仇,这刀都不知道指向何处。是怨无能的君主,还是该恨践踏国土的庆军?
外头的来抿,抱着一床棉袄衾掀开帘帐先探了个头,正正与南瑶泪汪汪的泛红眼眶对视。
这会南瑶总算是见着来抿的神情了。
南瑶俯低着半日的脑袋,从未细致地端详过他的容貌,以往远远见一面,也是只看得他身姿挺拔,魁梧壮硕的大致轮廓。
面面相觑见,方见来抿面容生得端正,鼻梁高挺,有股子漠北之人的英气又融合了中原人的柔情,墨黑浓密的剑眉下如虎豹般的凶眼在这一刻看她竟然些许温柔。
来抿见状剑眉微蹙,喉结滚动,憋出了句关心的话:“怎么了。”
讲出来有什么意思呢,他现在对自己的关心,不免是因为我能给他带来利益罢了。再者,南瑶的父兄留的财产,早就给庆国领兵的官员收缴了,还不知道等他发现了真相,会不会把自己丢回那营帐。
南瑶抿着嘴哽咽了几番,最后也就寥寥一句:“将军,我没事。”
四月的夜凉意沁人,南瑶抱紧来抿扔来的棉袄衾,在来抿的旁打起了地铺。
此后几日,南瑶日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桌上有冷了的粥和白面馒头。
午间有士兵送来午膳,晚间来抿会回到帐中,同南瑶一起用餐。来抿吃得很快,三下两下吃完后就回到书桌上看书。
有时候看见南瑶细嚼慢咽优雅的用膳,来抿还对她做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来抿也不急着问她钱财的事情,亏得南瑶天天担心如何圆慌。
来抿并不限制南瑶的行动,说来也是南瑶自己要来的。于是南瑶也偶尔会出去帐子外头走走,但是总有男人用贪欲的眼神盯着她,朝着她轻浮地吹口哨,她觉得恶心极了,便不愿意一个人多出来了。
想跟着来抿屁股后面,来抿又会呵斥她,让她滚蛋。
南瑶只好无聊地在帐中吃睡养伤。
偏偏来抿这个偏将军总是很忙,不是在校武场练兵,就是带部队打扫前线。
偶尔还见他读起书来,南瑶格外好奇想他这样一个大老粗的武人读什么书。
趁着他不在帐中的时候,南瑶偏去他桌上翻。
她拿起平时见他翻烂的那本,打开一看,居然是本《少儿学字经》!
南瑶不禁扑哧一笑,这不是自己六岁才读的书嘛。
书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属于来抿自创的读音标注,还有鬼画符般的仿写。
他可太认真了吧。
那,他为何这么想要学认字呢?
其实对于一个他这样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敌的士兵,又没家族势力支撑,也不巴结贵人,是很难有几乎晋升的。
闲来无事,南瑶也就翻找到些案上柜头的文册来看。
正翻看他的战功文书,南瑶不禁感慨。
他是真的猛足了劲在战场上不留后路地杀敌。
几乎他带的部队都是胜利归来的,但很难不说是因为南国军队士气孱弱,乘着东风罢了。
和所有武将一样,他也有受过几次大伤。曾在第五次突击行动中,中毒箭三枚,背部也受到一斧重伤,断过两根肋骨。
南瑶看完之后赶紧放回原处,左顾右盼四周。这种东西一般是一个将士很私密的东西。非至亲之人不可看。
晚间,来抿一改平日的肃穆神色,拿着个信封喜出望外的回到帐中。
望了一眼在洗头的南瑶,也未同她搭话。
他迫不及待地坐在书桌上拆信,还没等笑意在他脸上驻足多久,他又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将信往桌上一拍。
南瑶在一旁歪着头,洗着墨青色长发,眼睛撇着瞧着他。
来抿突然站起身来,拿着信封往外走了出去。
南瑶也不知道他怎地回事。
半晌,南瑶洗完头,正用布包裹这湿漉漉的发丝。只听见重隆隆的脚步声,来抿携着满身怒意回来了。一屁股坐在书桌的凳上。
瞥了一眼南瑶,犹豫半晌,开口道:“喂,认识字嘛?”
南瑶闻声投去诧异的目光:这是什么话,我堂堂武阳侯之女,耍得了鞭子,握得了笔杆子,绣得了红绸子。
“自然识得。”
来抿一手支在桌上,攥起拳抵在自己鼻头前,犹豫再三,无奈说道:“那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