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放学,陆陆续续有同学从教室离开,沈姿忙着收拾桌面。
“沈姿,有人找你!”有同学高声喊了句,带着几声看热闹的哄笑。
沈姿习惯性地看向后门,余延刚上完体育课,校服衬衫扣歪了一颗,单手插兜,懒洋洋地倚在门框边上。
篮球在他右手食指上灵活自如地转了几圈。
沈姿怕他等得不耐烦,迅速收拾完,背上书包,递给余延几本练习册。
余延嫌麻烦:“你帮我背着呗。”
沈姿一把塞进他怀里,扭头就走。
“哎!——等等我呀。”
余延抛了下篮球,小跑跟上去。
“晚饭来我家吃吗?今天我妈烧排骨。”
“今天我们篮球班赛你怎么没来?”
“沈姿,你怎么不说话?”
少女一股脑儿的向前走,对他的话罔若未闻。
快到下楼时,沈姿忽然顿住脚步。
回首。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傍晚的阳光充盈。
没人?是她的错觉?
她转过身,继续无视身边叽叽喳喳的少年,下了楼。
隔了十几秒,一个极为瘦弱的少年从隔壁班的后门走出,肤色因常年不见光日而有一种日久沉积的苍白,那双眉眼极为漂亮,过分优越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有种诡异而特别的美丽。
单薄的身影缓缓移动,视线自上而下,落在楼下通往校门口的过道上。
此时,天还极亮堂,带着橘色的金色日光像是一层金辉,镀在了一男一女身上。
一个像是热烈的阳光,另一个,则是在阳光下,自由生长的蔷薇花。
这一幕,落在少年冷冰冰的眼眶里,几乎刺痛他的眼睛,连带着心口也微微抽痛。
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他常年无法纾解的痛苦,在他心底酿成了一丝丝甜。
这……是开心的感觉吧?
目光又落在那个说个不停的少年身上。
他感觉愤怒。
他就像是卑微到尘埃里,无法抬头的一株杂草。
讨厌阳光,向往蔷薇花的热烈与美丽。
……好想接近她。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
看不见她,他的心底忽然空了一块。
走到空无一人的洗手间,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遗传了某个人的基因,他拥有很漂亮的一张脸。
此刻像是失了生机的脱线木偶。
他伸出骨节分明、瘦得脱相的手指,在镜子上划过几笔,上面出现了一个“沈”字。
轻轻抚过那个字,漫长的时间过后,又疯狂地仓促涂抹开。
直到看不出原本的痕迹,他又在上面写了一个“林”字。
两个字的痕迹交缠,就好像两个人的人生产生了交集。
镜中的人望着这些痕迹,唇角缓慢勾起。
——
街边的路灯明明灭灭,年久失修的灯柱张贴满了廉价广告,沈姿觉得闷热,从包里摸了根皮筋,勉强把短发扎了起来。
凉风吹拂过她卷起来的校服裤腿,白晃晃的小腿惹人注目。
“喂!小渔夫。”
抬头,余延一只脚踩在地上,身体支着单车停在她面前。
他换下了白日里穿着的校服,单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七分长裤,脚蹬一双红黑色的篮球鞋。
昏黄色的路灯映衬得眉目温润,减弱了因眉骨高挺带给人的锐利感。
沈姿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回家路上,余延接了个朋友的电话就跑了,现在离放学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余延没解释,熟稔地将单车侧了侧:“上车。”
沈姿“哦。”了句,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余延就是这样,平时嘻嘻哈哈的,真有心事,却不乐意和她说。
夏日里夜晚的风是微醺的酒。
沈姿双手捏着余延的书包,将两条腿伸直,时而擦过地面,闭上眼,能听见脚踩单车的轱辘声,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呼啸风声。
“沈姿。”
单车的速度不快,他骑得很平稳。
沈姿睁开眼睛,少年的背影在光影交错中,给人一种安全感:“嗯?”
“你觉得姜暖是个什么样的人?”余延侧了侧目。
沈姿回想了一下和姜暖做同桌的这一个月。
在她心里,姜暖就是她想要成为的那种人,足够热烈,无惧他人目光。
“很好呀。”
“……”
余延很少会主动和她讨论别人,沈姿想到什么,拽了下他的书包带子:“你是不是喜欢上姜暖了?”
如果是真的,她喜闻乐见。
话刚出口,猛烈的刹车声响起,惯性使然,她的额头直愣愣地撞上书包,幸好余延的书包里面就放了几本作业,足够软。
余延感受到脊背被轻轻撞了一下,仿佛直直撞进心口某处柔软的地方:“我?喜欢她?你哪来的这个结论。”
沈姿揉了揉额头,坐在后座,表示自己很无辜:“要不然你为什么问她?总不见得要和我说她的坏话吧?”
余延:“……”
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脚踩上自行车踏板,风声渐起,他语重心长:“反正你不要对别人掏心掏肺的,平时留心着点儿。”
沈姿:“你今天好反常,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发生什么,就是看你太傻了,容易被人骗。”
沈姿悟了。
他说的是上午逃课那件事吧。
“那对你也不能掏心掏肺?”
“这怎么能一样,我是别人吗?”
“你想得美。”
沈姿在他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