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秀在心里直犯嘀咕,任凭他们好说歹说,她就是硬着心肠,不肯答应出钱,以免后面的两个妹妹学坏样子,弄得爹娘下不了台。何况,当时满妹子田荣蓉还在读高中,正愁缺钱用。 可怜的田紫兰不得不跟随乡干部去了镇政府,等待她的是痛苦而残酷的现实:王忠诚家里的父亲早逝,母亲犯有腿病,走路一瘸一拐的,根本拿不出一千块钱;娘家对她还有怨气,也掏不出几个钱来。迫于无奈,她只能含恨忍气吞声,咬咬牙,打掉肚子里六个多月的胎儿算了。 本来要到人世间来投生的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夫家的无能,自家的怨责,肉体上的撕肝裂肺,心灵上的痛彻骨髓,全加在一起把田紫兰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真作孽呀!田紫兰知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是个儿子,更是欲哭无泪,难受得几乎晕倒过去。 王忠诚默默地守候在她身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未婚妻,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婆,我们还年轻,不怕将来没有子女。” 田紫兰忍着伤痛,与王忠诚进行了结婚登记,成了合法夫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田永祥刚送走二女儿,没过几天,又有几个干部找上门来。田永祥犹如看到狼来了一般害怕,也许是积劳成疾的缘故吧!儿女们纷纷长大成家了,田永祥的体质却虚弱多了,直走下坡路。他的肝部时而隐隐作痛,疼得厉害的时候像针锥或刀绞般难以忍受。每当发作时,他都憋住气忍着,始终不吭声,瞒过了所有的亲人,就连他的妻子罗新秀都弄不清他的病情。因为他害怕年龄最小的女儿田荣蓉知道,不愿去念书,放弃学业,只得一再拖延,造成病情越来越加重了。 三五成群的乡镇干部踏入家门,田永祥就知道来者不善,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他们还没有就坐就有人开口了:“老叔,你真行啊!你大儿子田幸福在广东生了三个孩子了,你还瞒天过海,知情不报,这是犯了严重的错误,违法了噢!你知道吗?” 其实,田永祥不知道田幸福生了几个孩子,只知道打头生下了一个孙子田启明。他连忙申辩:“各位领导同志,我真不知道我大儿子生了几个?可能有人想害我们才胡说八道的。我跟儿子又没有电话联系,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找饭吃找活儿干,他们也不回信,平常、过年又总不回家来,我拿他们没办法呀!” “他们全都成了‘超生游击队’了!无视国法,怎么你就不好好教养你的子女呢?”带队的陈乡长瞧了瞧他家的摆设、物件,除一部彩色电视机外,没有什么值钱的家什。 “谁说我儿子生了那么多孩子了,你们跟我说出来,我跟他没完!”罗新秀从里屋钻出来,做出一副泼妇相。 另一位青年干部说:“鸭蛋不通风,也会进咸味。你们村有人检举说:你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躲在外面抢生超生,早已计划外生育三四个孩子了。” 田永祥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以恳切的语气说道:“我祖上两代都是一脉单传,势单力薄,总受别人欺负,不多几个拳头怎么能在这世上立足?到头来不被人踩扁了才怪。” “哈哈!老叔,你这传统的宗族观念有些过时了,现在已经是法制社会了!”陈乡长想着法子做思想工作。“多子多女多冤家,负担大,人口质量不高,会影响国家,少生优生才会幸福一生。” “你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懂,但我这一族命脉太弱,如果不让香火旺起来,怎么对得起祖宗呀?”田永祥的脑筋转不过弯,反正认为多生几个孩子人兴财旺永远是对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跟你说不通,你赶快叫你儿子媳妇女儿们马上回家接受孕检做结扎手术或引产手术,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要动手拿东西了!”有位身材矮壮的老干部说。 罗新秀争着接过话茬:“村里多少人家都生了好几个,为什么他们那儿你们不去‘抄家’,就偏到我家来苦苦相逼呢?反正人家怎么样,我家也跟着怎么样,别人出多少钱,我家也出多少钱。” 另一位乡干部说:“你这该死的老太婆,老不死的东西,你没本事叫不回你女儿媳妇,我们不跟你说钱的问题了,出钱也没用,我们搬东西走!” 他们七手八脚地捧走了彩色电视机,抬走了大衣柜等值钱的家具,连罗新秀辛辛苦苦养的两头大肥猪快出栏能卖些钱了,也被无情地赶走了。田永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些付出多少劳动血汗才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一下子全都没影了。他感到比割自己的心头肉拿出去卖还难受,天哪!这叫我们一家人怎么活下去呀?田永祥眼睁睁地瞪着为所欲为的一帮人,无可奈何,欲哭无泪。同志哥为天下穷苦老百姓谋幸福的初心到哪里去了?如今这是咋啦?搞计划生育就要人家倾家荡产吗?就要人家难以活命吗? 田永祥觉得满腔悲愤无处诉说,憋在心里难受至极,又矛盾不安。他既想让儿女们遵守规矩,按现行计划生育的要求老老实实地办事,又不甘心就此罢休。反正已经穷了,就让他们去罚吧!只是害苦了四女田荣蓉,高中尚未毕业,就又要面临辍学了。哥哥姐姐们都各自成家了,父母又日渐年迈了,无力支撑田荣蓉继续读书深造了。她拿到毕业证,却高考落榜了,只能走上社会准备流落外乡去打工挣钱谋生。 田永祥知道,村里真正生了三四个孩子的超生户,并没有付出多大代价,有些甚至还没有出过一分钱,更没有去堕胎的事。而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并没有多生呀!大儿子田幸福才生了两个,一个男孩加一个女孩正合适。二儿子田安康生了个儿子田森林,第二胎才怀上没多久,夫妇俩就跑到外地去躲避计划生育的风头,打算生出来再返乡。 不知怎么的,又走漏了风声。村干部引领乡干部又闻风而动,再次前来兴师问罪,逼迫田安康老婆回来孕检、打胎,否则,后果自负,加重处罚。遭受这巨大的刺激和压力,田永祥的病情更严重了,还出了新问题,脑筋有了毛病,半疯半傻的,怕见陌生人。一位可恨的乡干部还对着他和罗新秀恶狠狠地扇了两耳光,气势汹汹地吼叫道:“老头子,赶快叫你儿媳妇回家接受处罚教育,不然先拿一万块钱押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