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孩子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就那样一直坐在神坛上倾听着无数人的痛苦。
即便那些痛苦化作了侵蚀灵魂的“业”,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心”,从神子堕落成恶鬼,也没有停止过。
甘露寺先生沉默了许久,正当染开始担心自己的建议是否过于冒失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一岁零两个月…”
“诶?”
“那孩子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就能举起家里四贯重的腌菜石。”
“不光如此,她的饭量也特别大,比三个相扑力士加起来吃的都多。”
“诶…诶?”
染听的呆住了。
那位蜜璃小姐…是如此特别的孩子吗?
但是,这样“不正常”的孩子,甘露寺先生在说起来的时候,语气中却满是骄傲。
“怎么样,我家孩子是不是很厉害?”
男人朝她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
“确实…好厉害的样子。”染由衷地说。
“她是我和内子的第一个孩子,内子常说,我们一定是很有福气的人家,上天才能让这么可爱的孩子降生在我们家。”
甘露寺先生絮絮地说道。
“那孩子性格也很好,活泼又开朗,孝敬父母,对弟弟妹妹也很照顾。”
“但现在想起来,作为父母,我们还是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吧。”
染看见甘露寺先生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刚上小学的时候,有天忽然从学校哭着跑回来,说大家都嘲笑她吃的多,头发的颜色也奇怪,是妖怪变的。”
“虽然去找了学校的老师说明情况,嘲笑她的孩子也道了歉,但从那以后,一直到上了女校,那孩子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但她从来也没有气馁过,一直都很有精神。我家蜜璃啊…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雪花不断地落在伞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染感觉四周的建筑有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何时曾路过这里。
“她从女校毕业的时候,家里人介绍了相亲对象,对方的家世很好,我以为女儿这下就能得到幸福了,哪知那混小子居然对我女儿说什么‘这世上只有熊和野猪才愿意娶你’,‘头发的颜色肯定会遗传到子女身上,真让人毛骨悚然‘!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甘露寺先生脸色发红,颇有些愤慨地说。
“会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这样的人也不配娶您的女儿吧。”
染嘴上平静地说着,心里却感到遗憾。
人类是群居的生物,只要是与众不同,就一定会被当作“异常”的存在,自古便是如此。或者说,会以或是敬畏、或是蔑视的眼光看待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只是人类的通病罢了。
父母是孩子和这个残酷的世界之间最后的防线,但很多时候,父母也是将孩子推向绝路的那双手。
于是她接着说:“您不必自责,有些事哪怕是做父母的也无能为力…”
“谁说的,我立刻找上门去揍了那小子一顿!”
“诶??”
染再次被惊呆了,她看着身边这位看上去风度翩翩、据说出身名门贵族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出他动手打人的样子。
“敢这么说我家孩子,不揍他出出气怎么行!”甘露寺先生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那小子被揍的老老实实,他父亲知道以后还痛骂了他一顿!混蛋,提起他我就生气…”
“噗…哈哈哈!”
染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您真的太厉害了!”
“是吗?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事后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冲动,毕竟工作上和那小子的家族往来密切,本来应该好好相处的。但内子也说,要是那种人娶了我们家孩子,才真叫人毛骨悚然呢!”
甘露寺先生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但是…蜜璃那孩子还是受到了伤害,我从没见她哭的那么伤心过,后来还把头发染成了黑色,也不敢再吃那么多饭,饿的整个人都精神恍惚。我和内子心疼的不行,就跟她说,没关系,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待在家里也没关系,爸爸妈妈愿意养她一辈子。”
染看着那诉说往事的男人,愣住了。
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父母吗?
人类的父母,原来可以这样爱自己孩子的吗?
人类的父母…
“那之后没多久,她忽然告诉我们找到了适合的工作,工作的地方没人嫌她吃的多,头发颜色奇怪也没关系,还能帮助很多人…我托朋友查了那家组织的情况,却只找到一些模糊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连市政府也没有登记。问她,她就只说是类似巡警的工作,但她力气大,完全能保护好自己和同伴。”
染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微笑道:“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吧,您有个懂事的女儿。”
“我们确实担心过,毕竟女孩子家晚上出门工作实在太危险了,但那孩子真的很开心,她说她有了待她很好的师父,也交到了朋友,甚至…有了喜欢的人。”
“她新交到的朋友告诉她,她的肌肉密度是正常人的八倍,所以吃的多也完全正常,所以她就再也不自卑了。”甘露寺先生笑着说,“听说升职的时候上级还鼓励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要为自己的强大而自豪。从电话里我都听得出她有多高兴,做父母的,还能要求什么呢?只要女儿觉得幸福怎么都可以,我和内子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是…现在我们很后悔。”
“要是知道会有生命危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做这份工作。”
染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下了。
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马路两边和式建筑和西洋建筑交错在一起,有银行,有餐厅,有电影院…但她还是认出,这是四年前无限城大战时,鬼杀队与鬼王无惨最终决战的地方。
她曾经来过这里,还从无限城的废墟里找回了童磨的扇子,当时空气中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