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一个过于优秀的哥哥”会带来什么坏处的话,对于洛蓝夜,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可能在于,绝大多数男生在她眼里都变得毫无吸引力了。
上初中以后,随着青春期心理萌动的到来,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女生们脑海里渐渐浮现白马王子七彩祥云,男生们则幻想起了一些半是纯洁美好半是不干不净的东西,于是学习的任务被丢到一边,早熟的孩子们纷纷将“找到自己另一半”的计划提上日程。
学生时代的爱情肤浅得很,肤浅到连“爱情”这个字眼都不太配使用。坚贞忠诚不变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好看的皮囊就是比有趣的灵魂要有更多权利――“选择的权利”。这点在成人世界倒有所好转,孩子们长大后终于懂得了什么才是一生一世走下去的必需品,可在所有人都很懵懂无知的时候,一代代“内在强于外在”的文艺青年只配望着一对对与自己同龄的小情侣们伤春悲秋,嗟叹自己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心知肚明,所谓天长地久在学生时代都只不过玩玩而已,谈恋爱主打的是一个养眼,其次是在一起开不开心,后面忘了。所以男生中喜欢洛蓝夜的非常多,几乎和女生中喜欢西门装的一样多。
兄妹俩的态度挺一致――全部拒绝。
原因有所不同,西门装单纯是对对方没感觉,洛蓝夜则是觉得……这些傻小子好像还不如自家哥哥,甚至没有哪个人在哪怕某一方面能有所超越的。
西门装的确是个没什么缺点的人,非要说的话,就是他太过我行我素,对身边的人关心不足,也从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准确来说他,清楚对方会怎么想,只是这并不影响自己要怎么做。但有一个例外,就是他的“妹妹”,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被他真正在乎的人。他对待洛蓝夜,就像一切典型的妹控所做的那样好。
其结果就是,在洛蓝夜眼里,哥哥是那种完美的男友模板,除了一点:
由于当了太久的兄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洛蓝夜也无法把哥哥当作潜在的恋爱对象看待。这其实很好理解,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很多人都爱吃狗肉,但他们通常不会把自己当宠物养的狗煮来吃。所以虽然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但暂时不会有缘某空的剧情出现。
问题是,和众多新近步入发情期,啊,我是说青春期的少年男女一样,洛蓝夜对“恋爱”这件事正抱有着与日俱增的美好幻想,却因为把西门庄当作择偶标准而固步自封。西门装这种类型太难超越了,导致两者间形成的是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不赶快打破这种自我设限,恐怕要孤独终老了吧,她想。
截至初三下学期那个多雨且多事的日子,已经有许多男生被她那双似乎有魔力的眼睛俘获,从而正式或非正式,公开或非公开地向她表白了,而且应该有更多假借“朋友”之名相处,以及更更多抱有好感但完全没有接触的。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应该已经放弃了,证据之一是可以和她以“朋友”相称的男生像叶子那样落了又长,来了又去,没有两片是相同的当年风景。
只有一片例外。
那个男生叫莫遗班,和她是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的同学。自从第一次被拒绝起,莫遗班已经说着“好吧其实只要能和你做朋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之类的话,和她保持了整整两年还算融洽的相处,算得上元老级的叶子了。
表白的事情,是在初一上学期,开学报道的当晚发生的。正常人在这时候连班里人的名字都还没记下几个,教《道德与法治》的老师都还没开始上“青春期心理萌动”那一课呢,对方已经开始了用实践来检验间接认识的真理性的探索,实在是不同凡响。
他表白的方式堪称直接骑脸:不知从何处要到了洛蓝夜的□□号(没有人向她要,当时他们也还没有建群),在验证消息那边自报姓名后,直截了当地说了句“我喜欢你”,随后这些东西就出现在了洛蓝夜的好友申请里。
这里需要补充说明,洛蓝夜是在小学升初中的那个夏天逐渐变得像个“内心纯洁的小狐狸精”的。在此之前的小学六年时间里,她就是一个从外貌到气质都只能用“普通”,或顶多用“还行”二字形容的小姑娘,那双眼睛也尚未被赋予魔力。正是那个暑假,她的身上发生了使之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五官稍微调整造型与相对位置,皮肤白皙细腻了起来,身体曲线开始略略凸显……单独看都是极小的差别,组合起来却使颜值有了飞跃的效果。
意思是说,洛蓝夜持续收到男生们的恋慕之情,是小学毕业与初中入学后的事了。
换言之,那条好友申请的验证消息,也是她第一次被人告白,而且是被在此之前完全不认识的人。
当天晚上,她失眠了,关于“应该如何回复”的问题,思考了很久,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其实她并没打算拒绝,怎么说也已经进入青春期了,会对男女生之间的交往有种模糊的憧憬。而且无论在哪方面,人们对“第一次”的重要性都有种过分神化的嫌疑,会给以特殊优待也不奇怪。如果洛蓝夜是个在这方面资历颇为丰富的女生,那她一定不会有现在的犹豫,而是想谈了就试试没想法就拒绝。可她毕竟毫无经验。目前情况就像面对着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流,想要摸着石头渡过,却不知该如何落脚。要是通过了申请,之后要说什么,又得怎样去做呢?会不会把一切不小心搞砸?最重要的是,“莫遗班”这个名字与其本人的长相,她都对不上号,便连有没有好看的皮囊都是未知。
洛蓝夜还挺在意这个表白的,所以对未知的恐惧,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她决定假装没看到,睡觉去了,把今天的烦恼留给明天的自己。明早回学校观察下对方的反应吧,至少要知道长什么样子,她这样决定。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哥哥,虽然西门装提供的建议可能会很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