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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5)(1 / 1)

所以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让“铁骨铮铮”的洛蓝夜缴械投降了呢?

是尴尬。

尴尬可以摧毁或部分摧毁一切脸皮不够厚的人的意志,一切。

有一种感觉,叫作“我知道会尴尬,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尴尬”,洛蓝夜这两天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原本她的预期是,在班里见到莫遗班,顶多会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就仅此而已了。说到底,她与他在此前根本不认识,即使他们遇见对方时没什么表示,也是理应出现的正常现象。不像那些关系已经很熟了的男男女女,比如说亲近分手的情侣,擦肩而过时还要装作从来是陌生人,想必在习惯之前是会大尴其尬的。

可莫遗班不像在演陌生人,他的行为模式根本就是躲瘟神。他用实践证明了,自己既非被骗子盗了号骗好人卡,也不是当搞恶作剧玩弄青春期少女感情,而是真心实意地向洛蓝夜表达了好感,现在一直等着回复。

引例二则如下:

对莫遗班下了定义的当日中午,洛蓝夜吃过饭,正无所事事地站立着背靠在走廊围墙上消食,面前是本班教室和里面的另一群闲人。远远地,她用余光瞥见“那家伙”从食堂方向走回来,上楼,经过自己面前,走远。不一会儿,又从远处折返,再次经过。如此反复两三次。这本没什么问题,学生可以因为各种原因而在走廊上漫步个来来回回,但关键在于对方原本是走在路中间的位置的,可每次经过自己面前,运动轨迹都会有些不太自然地朝教室方向大幅偏移,几乎贴到墙了,分明学校的走廊挺宽敞,她洛蓝夜靠墙也很近,根本不存在“挡路”的情况;而且接近的时候,步伐会大幅加快,低头急急匆匆地走过去。最最最令他在意的点是,轨迹也好速度也好,一旦越过了,他都会恢复正常。那用意再明显不过――尽可能躲开她。

这不是结束,第二件事更让她抓狂。那是一天后的傍晚,刚放学,因为要做值日,洛蓝夜去食堂的时间比其他人晚了约五六分钟。教室到食堂的路有两条,即便知道此刻“速度”对是否排队的影响已经不大了,她仍然选择了走距离较近而稍窄的那条。希望排队不要太长,她祈祷着。

接近两条路交汇的地方时,她又看到了“那奇怪的人”。

莫遗班手里拿着个汉堡,低着头,边走边吃,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他走上了和洛蓝夜相同的路,两个人相向而行。

要避开吗?洛蓝夜略一思索,得出结论:没这个必要。虽然想起昨天发生的那些事,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大体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路比较窄,但只要选择性地目中无人,就算狭路相逢也不至太过尴尬……理固宜然。

于是距离逐步拉近,很快就剩下不过十几步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低着头走路的莫遗班忽地将头抬起,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脸。

非常短暂,但异常清晰地,洛蓝夜看到他面上仿佛见了鬼般的表情一闪而过。下一瞬间,他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去,然后用除“自然”外怎么形容都更贴切的方式牵引双腿反向离开,速度上能去参加竞走比赛。那模样就像一个人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只打扮时髦的熊猫在傻笑着问他“早啊吃了吗?”,于是默默关上,揉揉眼睛,心想一定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

相遇问题一下子变成了追及问题,且前车速度远大于后车,这种情况下是追不上的。

洛蓝夜眼睁睁看着莫遗班退回了两条通径的交汇处,然后重新选取了之前未选择的路,沿着较长的那条向教室所在之处漫溯。她不觉间停下了,呆立在原地。显而易见,这是被尬住了。

那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洛蓝夜郁闷至极。

但这也印证了原先她隐隐的担忧:莫遗班绝对是认真地在表达对自己的喜欢,偏偏又像比一般的胆小者还要怯懦,在搞不清对方态度的情况下,就连当做无事发生一样面对都做不到。可能是见多了西门装的直率风格,洛蓝夜对这种怯懦反而有点好奇:如此缺乏勇气的人,当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经历怎样的纠结挣扎,才最终选择将那简单而沉重的四个字发送出去呢?

还有,这种畏缩与逃避,在男生中是常态吗,还是说他是个例?

她好奇也正常,毕竟上初中以来熟悉,或者再加上稍微认识点的异性,除了报道那天遇到一个长得像女生的男生,就只有西门装这种异类。

如果真的喜欢自己,那他一定演得很辛苦吧?

有几次上课时,洛蓝夜忍不住回头看他,从未对上过他的视线。他似乎故意不看她,总在看老师或低头看书、写作业。

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有点表示?

莫遗班放学后就回家了,晚自习时,洛蓝夜呆望着那个空空的座位思考了很久以上的所有问题。不知从何时起,对他的好奇再度压过了心中的刻板印象,以至于先前作出的评价已经被靠边站了。

一番纠结的结果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没住宿,请假回家,□□启动。

没法等到周末回去看手机了,这样的尴尬再多几回,她就要原地爆炸了。其实洛蓝夜真不在乎对方什么感受,和西门装这样的哥哥待太久,她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养出相对自私的性格。我只是为了避免被尬死而已,她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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