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殿红惊醒,双眼猩红未消,警惕张望。
火光闪烁不断,蛛网交错,身前竖着一尊高八尺石像。
摸着胸口,指尖碰触热泪。
照殿红浑身抖颤。
她...还活着。
怔神瞪着四角穗子的黄布贡桌,黄布暗沉不透光,贡品有新有旧,神像面目年少气盛,目光如炬,半截食指握有书册。
白云司。
没想到,我死后,还有人给你供香火,修庙宇,拜你神恩。
当真,是她们错了吗?
生的喜悦化作无奈苦笑,照殿红,小脸惨白,遮脸笑得无声无息,浑然不知所措。
半响,才发觉脸面娇小,不过巴掌大,身体孱弱,衣物粗糙,手根处厚茧。
这不是她身体。
外面传来呼喊,明灭之间,只听见多声惨叫,脚步嘈杂,赶着这里来,越来越近。
照殿红赶忙躲神像背后,蜷缩身子,不断将自己挤入阴影,恨不得塞进耗子洞。
透过神像的夹缝,照殿红压抑呼吸窥出去。
火把连成一条线,照得整个庙宇镫亮。
只见,五六个光膀汉子,人高马大揪着几十个蒙眼堵嘴孱弱小人,摔进来。
是寻仇觅恨,还是谋财害命?
呼吸间,光影切割,鲜血淌了一地儿,半截脑袋跟皮球蹦蹦跳跳溜进神像后。
照殿红眨巴黑眸,四目相对。
铜铃大的眼珠凸出,牙口横生,发乱稻草,血污的脸面,直直盯着。
照殿红奋力缩着自己,大气不敢出,脑海闪过悬梁白绫,长舌裸露,双目无神,似在责问自己。
耳边嗡鸣剧烈,闷哼声连起,几十个人头落地。
照殿红心神恍惚,堵着肺腑的泪水,默念祈求:
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千万不要被发现。
为首恶汉长呸一声,挥手,呼啦啦一帮人转身离去。
照殿红长吸一口气,放松下来。
末尾的恶汉闪过诡异寒光,轻飘飘一句,“怎么有股酸臭的馊味儿?”
照殿红一口气憋在胸口,嗓子眼都快嘭出胸膛。
“贡品都发黑发霉,一股子馊味。”为首恶汉眉头紧缩,右眼皮直跳,“这群穷书生,臭几个钱全供奉劳神子去了。呸,一个破石像吃得比我们还好。”
“不像啊——”末尾的恶汉,脸带刀疤,身形稍瘦,故意拉长调子,脚步却实诚往石像走去。
贡品黑黝黝,簇生杂菌。
刀疤恶汉手端起放在鼻尖猛嗅,眼底划过恶意的期待,嘴边轻哼歌声。
“抓到了!”
照殿红浑身一抖。
刀疤恶汉如虎扑向贡桌,掀开四方黄布,穗子打在身上,耗子吱吱呀呀大叫,四处逃窜!
“小耗子!今晚就怪你时运不济。”刀疤男揪出供桌下的瘦弱女孩。
女孩娇弱,身穿艳色华服,手腕的铃铛响个不停,哭泣嘤嘤两句,就被霉味贡品塞进嗓子。
为首的恶汉额头青筋暴起,眼皮疯狂跳动,压着声,“赶快解决掉。”
“得勒!”火把下黑影疯涨,拉直带子,熟手往女孩脖颈圈套。
照殿红握紧拳头,紧闭双眼,口舌发干,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女孩泪眼婆娑,头发被扯着,摆头不能,生生绞了几圈。
终得,女孩双眼凝神,咽下喉咙腥臭的贡品,巧手指着石像后大喊,“哪里有人!”
照殿红猛地吐气,动弹不得的禁锢解开,双手撑在地上,泪水模糊黑眸。
恶汉手下一顿。
女孩连忙挣脱,敛下眼眸重重咳嗽,瘫在地上双手捂着咽喉,“是我傻、弟,饶命,好汉饶命。”
“我不想死,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干,愿意给你们当牛做马。”女孩立马揪住恶汉的衣角左右摇摆,叮铃叮铃,抬头大哭,一脸恳切。
为首恶汉冷哼一声,大步走向石像,“给我抓住这小兔崽子!”
铃铛声响得急促,刀疤恶汉头疼脑炸,手拿着的绞带松开,呆在原地。
照殿红闭眼静心,悬挂厉鬼浮现眼前,一个猛扎,从恶汉底下溜过。
睁开眼,趁着恶汉还未反应,抓起女孩的手,连拖带拽往外跑。
“快!抓住她们!”为首的抄起火把追上去,“别让她们跑了。”
刀疤恶汉丢下火把,紧跟上去, “臭丫头,抓到你们,爷让你们好看!”
赤脚踏过无数湿泥土,碎石,刮得疼痛不已,照殿红喘着粗气,泪水吸紧眼眶。
密林无数树木在月光下张牙舞爪,跟阴曹地府没什么两样。
女孩子的体力终究敌不过成年人,呼啸风声挂一串叮铃声,牵引一群恶狗紧紧跟随。
半炷香,七八个恶汉围追堵截,将两人抓个严实。
“跑?我瞧你们跑哪里去!”刀疤恶汉气喘吁吁,手脚迅速将照殿红拿下。
女孩见状要逃,很快被为首捉个正着,“识路啊,准备逃那里去啊?”
照殿红黑眸微动,眼尖发觉为首恶汉腰间挂有一枚玉佩。
玉质莹白,工艺繁杂,肉眼可见的上乘,刻有马踏祥云的样式。
开阳国,自有君子好汉,玉佩不离身的说法。
上将披帅就职者,都是太尉配发的白马玉佩。
“县尉。”照殿红抬头冷哼,趁着众人惊讶,甩开压制的力道,手背拂过脸上花剌子,躬身作礼。
字正语清的恭诚,大大咧咧不虚的气度。
县尉皱眉,抬手让人退下,摆上脸的纠结,心里嘀咕着利弊得失。
这人,莫不是京城来的官姥爷?来黎阳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周身怎么可能没有同行车马。
他也没听漏什么风声啊?
“你要是敢杀我,恐怕京城就无法善了。”照殿红直击红心,将话挑明了说,“我乃御史大夫二弟,监御史白玉条!”
白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