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永恩侯府,慎思苑。
卧房内,容雁声服侍陆纯钧服过了药,又细心地帮他拭去唇角沾的药汁。陆纯钧神色郁郁,叹道:“雁娘,辛苦你了。”
容雁声含笑道:“夫君跟妾身客气什么,夫君病了,做妻子的不来亲自照顾,难道要拱手把你送给通房丫头么?”
陆纯钧被逗得笑了,面上愁容尽散:“成亲都快十年了,还改不了这老醋般的酸脾气。”
容雁声握住陆纯钧的手,柔声道:“能博夫君一笑,看来妾身这缸老醋,犹有甜的时候。”
陆纯钧将她的手反握,道:“当日收了水心那丫头,实在是不得已。这几年,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
容雁声摇头道:“夫君若不收通房,便有人要以妾身失德善妒之名给夫君强塞贵妾,与其如此,倒不如是水心,至少她是妾身自小使惯了的,身世可怜,人又安分,衣食无忧养在府中,也算是偿得过了。”
陆纯钧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双目失明,再领不得云州军队,于朝廷已是无用之人,世子之位早晚是要给三郎的。没了尊位,就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我。到那时,我们便去莽山别院见性斋隐居,过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日子。父亲当日建了见性斋,本是为了暮年与母亲归隐山林,竟不曾想,先让你我夫妇占了先。”
容雁声听得心酸,伏下身子,将头靠于陆纯钧膝上,道:“夫君,从今往后,妾身便是你的眼睛。”
陆纯钧轻抚妻子的乌发,叹道:“只可惜,我再不能带你登莽山之巅看日落。山高路岐,我如今已护不住你了。”
容雁声的泪水浸湿了陆纯钧膝上衣袍。陆纯钧见她如此伤神,心中亦是难受,便转而问道:“今日三郎去哪里了?早饭时也未听见他说话。”
容雁声道:“夫君忘了,今日那会做烧饼夹肘子的厨娘要来,三郎一早便去城外相迎了。”
陆纯钧道:“这厨娘是什么来头?竟要三郎亲自去接。”
容雁声笑道:“虽没什么来头,却是三郎的心上人。妾身生怕下头人怠慢了,特意吩咐了邵应时,按妾身娘家小妹来时的礼相待。”
陆纯钧微皱了眉头:“未免有些逾越。”
容雁声解释道:“妾身如此,既是为着三郎的一片心,更是因为,她若能照顾好夫君的膳食,让夫君康健舒心,便是妾身的恩人。”
陆纯钧大为动容,于是道:“既是三郎心仪的女子,便请她来慎思苑正堂相见,就当是自家亲眷。雁娘,你为我更衣。”
容雁声道:“妾身也作此想,已让水心在慎思苑外候着了。不过,毕竟还未过了明路,妾身去东花厅见她即可,无需劳动夫君特意相迎。待吃饭时一起便罢了。”
陆纯钧便点点头,嘱咐道:“好生招待。”
容雁声便换了见外客的衣裳,往东花厅去了。她一进门,便见水心正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有说有笑。那女孩子一身极简素的湖水蓝衣裙,五官精致,气韵灵动,瞧着便讨人喜欢。
陆长离见容雁声进来,忙与那女孩子一同起身,行礼道:“给大嫂请安。这位便是厨艺精湛的江姑娘。”
江流春端端正正地行下礼去:“民女江流春,见过少夫人。”
容雁声含笑扶起江流春,道:“有劳江姑娘从京城远道而来。没想到江姑娘这般聪明灵秀,还这般年少。世子和我都很喜欢姑娘的手艺。烧饼里那肘子肉软烂入味,满口酱香,可比我府里的厨子强多了。”
江流春被夸得脸红,低下了头。一旁的陆长离看着却高兴得很,就如大嫂夸的是自己一般。
容雁声性子本就直来直去,略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交代世子的饮食喜好,又特特强调了近日世子卧病,饮食须以清淡为主。
江流春思忖了一番,先问道:“请问少夫人,府上今天中午准备吃什么?”
容雁声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也够直爽。她看了一眼水心,水心便上前道:“江姑娘,今日厨房备的午膳是四热四冷并一品汤、三样主食。四热是清蒸鲈鱼、火腿焖山药、茼蒿鸽子蛋、蟹肉烧菜心。四冷是凉拌茄脯、蜜渍金桔、老醋腌萝卜、青笋拌耳丝。汤是羊肚菌大骨汤,主食是香葱鲜肉包子、油盐芝麻烙饼和白饭。”
容雁声皱了眉道:“怎么又是包子?难道叶妈他们除了做包子就不会别的了不成?”
江流春略想了一想,便计上心来:“夫人,此刻厨房开火了做饭么?”
水心道:“想来此刻刚开始备菜。”
容雁声会意,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便有劳江姑娘巧手了。”
水心引着江流春往后厨去,路上好心提醒道:“姑娘,后厨管事的叶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人是极热心的,但上了年纪难免脾气固执些,若有得罪姑娘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江流春立时警醒起来。饭做得不咋地,脾气还不小,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一进厨房,江流春便瞧见一个健壮妇人一壁熟练地刮鱼剖鳞,一壁支使婆子丫头们淘米洗菜,心知这必定是那管事的叶妈。
叶妈看见了水心,忙笑着招呼道:“水心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世子爷与少夫人有吩咐?”
水心道:“少夫人问,为何今日又做包子?菜式也总是那些老的。”
叶妈满面愁容:“水心姑娘,不是咱们厨房不尽心。宫里来的那太医说了,世子如今的饮食不比平日,既得养生适口少煎炸,又要荤素相配能补身。如此一来,什么糖醋桂鱼、酱烧猪骨、葱烧海参、火腿蹄筋之类的大菜都吃不得。老婆子我思前想后,也就能挑拣出这些个菜式来。至于主食,包子既是蒸食,又有荤有素,是最合太医嘱咐的。咱们已然尽力变着花样,什么鲜肉白菜、鲜肉韭菜、鲜肉香葱、羊肉萝卜、鲜虾菜心,如今也都腻了,就差把老婆子拌进馅儿里头去图新鲜了。”
江流春不由笑出声来。叶妈才注意到江流春,问水心道:“这小丫头是新买来的?瞧着倒是眼生得很。”
水心忙道:“这位江姑娘是少夫人特意从京城请来给世子调理膳食的,叶妈妈大可让江姑娘放开手脚试试。”
叶妈把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