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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草(1 / 2)

裴少膺行步如飞,心中有莫名的恼意。他并不曾想到,容氏少夫人居然有这般心胸,被人害到如此地步,竟还能不惊不愠。

他本来想着,若容氏被急怒冲昏了头脑,要以家法处置水心,或要去大牢问个究竟,自己到时便可以“家法高于国法”的僭越干涉之名去皇帝跟前告他“居功自傲”。万万没料到容氏这般克制,句句让人挑不出毛病。

翎儿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裴太医……你走慢些……翎儿……翎儿……跟不上了……”

裴少膺这才停了脚步,回头看向翎儿时,眼中漠然,并无半分温柔:“翎儿送到此处便罢,少夫人还等着你服侍。”

翎儿顿时红了眼圈:“裴太医,你那日托我偷取蜜饯时,并不是如此薄情。我还记得你搂我入怀,口口声声说以后要带我一起回京城。距今不过数日,你竟变了心。”

裴少膺走到翎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轻启:“翎儿这样温柔体贴,少夫人素来又疼你,怎会放你走呢?再说了,夺人所爱,岂是君子之道?”

翎儿越发委屈:“你抢了三公子的女人,难道就是君子之道了么?”

裴少膺眸光一敛,面带不悦之色,正要开口,却听翎儿不甘地嚷道:“那会做饭的狐狸精有什么好?言行轻佻,不守规矩,口无遮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上次就差点出口成祸,惹得少夫人差点下了逐客令。以后若娶了她,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你难道不知道‘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么!”

裴少膺心中一动,忙和软了口气,轻抚着她的鬓发,温柔道:“你瞧你,我不过开句玩笑,你就恼得什么似的。有翎儿这般美娇娘在眼前,我哪里看的见别人。倒也是我走眼了,本以为江姑娘是个沉稳的,堪以为友。”

翎儿醋劲越发上来了:“她哪里沉稳了?来了没一日,居然做出了一道叫做‘懒龙’的肉馅卷子,你都不知道当时少夫人脸色有多难看!起个什么名字不好,偏起个犯忌讳的‘懒龙’,可不是没见识么?”

裴少膺唇边的笑意越发深沉,轻轻揉揉翎儿的头发,宠溺道:“休提这些不愉悦的往事,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今日我出府置办些药材,回来带好脂粉给你。”

裴少膺姿容本就出众风流,如今又温言软语,凤眼融情,翎儿此刻自然是他说什么便信什么,二人温存了片刻,翎儿才依依不舍地送他出府去。

裴少膺出了府,却并未往药铺去,而是径直去了曼陀果子铺。曼陀果子铺的女掌柜木蓁正低头侍弄门口的夹竹桃,见裴少膺来了,便浅笑着招呼道:“公子来了。主人已在秘室相候。”

木蓁将裴少膺引入后堂,卷起墙上挂的一幅桃花图,竟露出一扇小门来。木蓁道:“公子请。”

裴少膺看了一眼木蓁,并未多言,便走进那门里去。那门通向一间耳房。耳房里陈设精雅,香雾缭绕。有一美人正往博山炉里添香,姿妍神媚,素手如玉,不尽妖娆。

她听闻动静,也不抬头,只柔声道:“公子果然怜香惜玉,不舍得让我空等。”

裴少膺素日风流,含笑道:“美人有约,岂可辜负。不过姑娘的确胆识过人,如今官府已满城通缉姑娘,姑娘竟还有如此闲情。”

那美人一双勾人妙目在裴少膺面上流连片刻,才笑吟吟道:“他们怎会想到,我就藏身于他们搜查过多次的曼陀果子铺。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美人见裴少膺神色丝毫未动,便开门见山:“昨日若非公子仗义相救,我今日只怕已身陷囹圄。你我既有这般缘分,不如携手共谋大事。”

裴少膺肃容道:“姑娘这话少膺并不明白。你是北夏奸细,我是大宁子民,道既不同,何以为谋。”

美人不以为忤,走近裴少膺身畔,娇声道:“我与陆长离是国仇,你与陆长离有家恨,你我也算是同仇敌忾。”

她的手轻柔拂过裴少膺的衣襟:“是不是?我的吴公子。”

裴少膺如闻雷击,强自定下心神,冷冷道:“你如何知道!”

美人笑意中隐有得意之色:“令尊吴太守治理江城,呕心沥血,却被身边人陷害,诛灭满门。唯有吴公子,因天生体弱,自幼被寄养在道观,并不曾写入家谱,这才逃过一劫。”

裴少膺闭上了眼睛,漫天血色铺天盖地而来。一声“开斩”,人头零落。有父亲吴廷实,有母亲裴氏,有他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他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了血脉相连的锥心之痛。

他一出生,家里便拿着他的八字出去寻高人批命,结果竟说他天生煞星,克父克母,须自小养于佛道门下,修身养性,过了弱冠之年再接回吴家认祖归宗,才可一切无恙,光宗耀祖。

父亲便求上了凌虚观,请观主冲和道长收幼子为徒。冲和道长给他取了道号“少英”,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他也不负厚望,十六岁时医术便已大成,时常下山为村民义诊,被村民敬称作“少年医仙”。

那些年,吴太守夫妇常以祈福之名前来道观探望。他从未叫过他们一声爹娘,却深深明白,他们对自己十分在意。他暗自发誓,定要成为他们的骄傲,要做整个大宁国最出类拔萃的医者,像师父一般悬壶济世,救困扶危。

然而,他们终究未等到自己二十岁。离二十岁尚有四日,他正在房中清修,师父忽然告知他,吴太守因贪墨赈款、私抬粮价、草菅人命,要被满门抄斩,时辰就在今日午时三刻。

他匆匆赶下山去,却连爹娘的脸都来不及看分明。人头纷纷落地,遍染血污,已分不清面目。

四周百姓解恨地高呼“陛下圣明”、“老天有眼”,唯有他恨得双眼血红,却只能咬着牙默默离开,不能被人发现身份。

他还未及认祖归宗,未及膝前尽孝,未及唤他们一声“爹娘”,便已成了孤家寡人。

什么“陛下圣明”,什么“苍天有眼”,都是假的!他明明是自己的好父亲,怎会不是百姓的好父母官?他对自己那般慈爱,连道观的草都不舍得踩坏一棵,怎会罔顾人命,将上书学子乱棍打死在府衙前?

一定是有人陷害,一定是别人的错!这个世界都有错,他们都该死!

旁边两个年轻男子正窃窃私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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