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碗地舀......好人不长命,老天爷不长眼啊。”
“亏得太子贤德仁慈,竟也落得这般下场。圣上的心该多狠......”
“嘘,别说了,帝王家的事哪是我们能说道的?如今东宫已封、太子被废,皇太孙便是活着,也是没娘疼的了.....”
最边上的角落里,一抹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狠狠一顿,踉跄着,被生了锈的铁柱挡了一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苏霓儿隐在拥挤的人潮里,匆匆撇开眼,心尖儿颤得厉害,不敢再瞧他。
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扔下一方令牌——
——“行刑!”
刽子手扬起大刀,却见阴沉的天色陡变,漫天的鹅毛大雪忽地飘落,纷纷扬扬,白了行人青色的肩、湿了犯人脚下的泥。
寂静的刑场一下子就乱了。
白日飞雪,是冤。
有人痛斥当今圣上糊涂,有人唾骂奸臣当道,有人说世道不济、举世不公......前来送行的人伏在地上哭嚎不断、哀怨肆起。
监斩官被烦得不行。
“哪年的三月不下雪?等什么?赶紧的,莫过了行刑的时辰!”
斩刀落下,随着头骨断裂的“咔嚓”声,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泥。
哭声顿止、哀嚎骤停,送行的人自发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朝着刑台的方向拜了三拜。
人群中有个不显眼的男孩,额头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过。
只有苏霓儿知晓,那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单薄的双肩已抖得不成样子......
*
这场大雪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停歇。
郊外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里,一位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痴痴地望向门前的小径。
她梳着最简单的妇人髻,头上未着任何发饰,眉宇间尽是疲态。
那眸底的血丝红红的,一看就知好几日未曾合过眼。
然,萦绕在她身上的矜贵气度浑然天成,纵是穿得再朴素,也挡不住骨子里的雍容华贵。
陆卫青骑着马儿飞驰而来,身后跟着侍卫宿期和清袂。
妇人远远地瞧见,眸光骤亮,急急奔至门口的篱笆栅栏处,唤道。
“筠儿!”
陆卫青,字子筠,家人习惯唤他字号。
陆卫青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
陆卫青哽咽着,“孩儿无能,未能救出......”
妇人正是陆卫青的生母——太子妃。
刚刚刑场上被砍头的“太子妃”、众人眼皮底下已经死了的“太子妃”,不过是身形相似的替死囚犯。
陆卫青救得了母亲,却无力救出府上其他人,他亦是愧疚。
那些都是衷心的奴仆,养在东宫多年。
有照料他起居的奶娘、有陪同他练字的书童、有厨房里烧火打杂的麽麽、有跟在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唤他“漂亮哥哥”的稚儿......
太子妃亦是心殇,一把搂住陆卫青。
“我儿受苦了。不怪你,是那贱人手段太过毒辣!”
太子妃口中的“贱人”指的是皇宫里的贵妃,最是受宠,也不知听信了谁家的谗言,弄了人证物证污蔑太子谋反。
老皇帝,也就是陆卫青的爷爷,色I迷心窍,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场定了太子的罪。
太子妃情难自已,说到痛处将那狐媚子贵妃骂得狗血淋头、贬得一文不值。陆卫青却一直沉默着,没有应声。
“对了,筠儿,你怎会想到将我从监牢里换出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此事由先生代为处理么?”
说到此事宿期就来气。
之前“大人”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想尽一切法子让皇上免去东宫家眷的死罪,至多流放;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济也能佑得太子妃平安。
“大人”是朝中重臣,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和东宫关系素来密切。
此番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东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波助澜。
自打太子“谋反之罪”定下,老皇帝一直未下死命令,尤其是太子下落不明、迟迟未见人来。
众人揣摩着,毕竟是亲爹,或许想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忍做得太绝。
可没想到的是,昨夜老皇帝尚在思量,今个一大早就定了东宫的死罪,命其斩首、正午执行!
快得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宿期:“太子妃,若不是皇太孙机智,料到事情恐有变端,提前让属下将您接到此处,恐怕您早已成了刀下魂。”
清袂抱拳:“宿期说得极是,我们不能将赌注全压在大人身上。此人......不能尽信。”
在此之前,宿期和清袂对陆卫青的决定尚存疑虑,如今看来,是他们浅薄了。
太子妃神色几番变化,考量后,拉起陆卫青的手。
“筠儿,你随娘亲进屋来,娘有话问你。”
进屋后,太子妃掩实了门窗,燃了油灯,确定外人听不到母子的谈话,才压低声线。
“筠儿,你从前最敬重的就是先生,从未忤逆过他半分,为何这回......你是不是不信任先生?何时开始的?”
陆卫青眸光一顿。
昏暗的烛火下,他整个人背着光,隐在无边的悲戚里,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绪。
他并非不信任先生,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认为苏霓儿的某些话有道理,不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于是他备了条后路,却不曾想意外来临,他的担忧成了事实。
太子妃静静地听完,半晌才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好奇道。
“如此说来,那个小女孩是咱们的贵人?”
不是的,苏霓儿的“点拨”纯属意外。
陆卫青找人调查过了,苏霓儿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乞丐,应是不晓得东宫事变的内幕。
太子妃想了想,又道:“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