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早早精心准备好的全新华服穿在身上,伴着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沙沙声响,桃昭走进登天阁。
身后的侍女太监识趣地跟到木阶口便停下,垂头听着主子一步步踏上登天阁顶。
先帝驾崩后,因守孝和各方面的压力,这偌大后宫便再没有除了鹤晟阳之外第二位主子,原先皇室内部举行的家宴也草草结束。
除夕已过,刚刚还满城喧闹的京城蓦然陷入到沉默之中,不少吃过年夜饭正在守岁的百姓带着孩子来到皇城之外,站在这场不断飘落的初雪中盼着那抹明黄色身影的出现。
无论新帝的风评如何,但作为他们的精神象征,这场活动的出席也是必须的。
当然,也有人是真心希望能看到鹤晟阳的改变,希望他成为真正的明君。
作为京城最高处之一,登天阁的顶楼上只有常年安置在那的大钟,和靠城墙外一侧有的张桌子。
桌子上最先看到的是三个纯金制的杯子,而旁边则是壶清酒。在众人的围观目光中执起在夜幕中泛着莹莹白光的白玉酒壶,桃昭一手拦着宽大衣袖,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向三个杯子中斟酒。
她的手很稳,直到三杯酒都斟满也没有洒出半点。
“敬天地、祭鬼神、佑江山、保兴盛。”
这四个词说得缓慢,被压低的青年嗓音在这庄严氛围的加持下增添了些威压,传到下方沉默的百姓耳中,纷纷跪了下去。
桃昭扫了圈下方模样,随后按照天地鬼神的顺序,依次执起三个杯子向西北、西南、东南方向将清酒洒下。
杯子整齐放回桌面,几步走到大钟前拉着吊起在半空的木桩,再松手时,巨大的钟声以她为中心响起。
这巨响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似是要冲破时空的距离,将新年的消息传达给这天地间的所有生灵。
这大钟一年仅有一次的工作结束,底下的百姓却仍未起身,只是眼神从低垂到上扬,瞧着桃昭又再次走到那方长桌。
白色的宣纸被镇纸平整压好,砚台内也早已备好清水,桃昭拾起墨条在这方砚台之内均匀垂直打圈儿。
待清水颜色发生变化,墨的浓度刚好适中,她才放下手中东西,从旁边笔架上挑出支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模仿、声音可以模仿,可最下意识的习惯和后天养成的技能却是很难模仿的,好在鹤晟阳早已提前备好了字帖供她提前练习这四个字的写法。
桃昭写完,钟声之后才上楼的两个小太监互相对了个眼色,在她的示意下小心将刚写好的字取出,而后一人拿着一边展开给下方展示。
天下太平。
比起祝福,这更像是鹤晟阳留下的,给他的百姓的保证书。
简洁的仪式就这般过去,唯有敲响的钟声还隐约带着回响,像是预示着这被搅起的深潭。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被装点华丽的承祥殿却因为四周布置好的火炉温暖如春,以五大家族极其嫡系亲属为首入场,这场年宴便宣告开始。
按照传统,年宴以对诗为主要活动,需以皇帝抛出的“玉”为引,由官员欣赏后同样作诗,或纪念过去一年的大事,或赞美景物时节,仅有少部分才敢提出对未来的展望。
不过无论主题为何,只要得了皇帝的青睐,便会得到价值不菲的赏赐,甚至于平步青云连升几级也不是空想。
放到现在,由于鹤晟阳的不学无术出了名,此时看着没个正型在主位上抱怨前一日仪式过于使人的皇帝,众臣连眼神都无需对便知他肯定没有准备。
桃昭没有说话的意思,气氛也从最开始的热闹变得有些凝固,直到声浑厚声音打破这份尴尬“哈哈,皇上为百姓操劳实在劳累,不如我们今年就以勤为题来对诗如何?
这提议看似在征询她的意见,实际却是对着众臣而说,言语之间带着不容反抗。
“还是殊卿通情达理,就这样吧。”桃昭挥了挥手,无所谓地撇撇嘴巴便继续在椅子上懒散闲坐,捏着块糕点往嘴里塞。
看着他毫无自己作为宫宴主人的地位被抢夺的意识,几个势力之外抱有忠心的大臣心下叹气,失了作诗领赏的兴趣,微摇着头自觉坐到离会场远些的位置。
一跃成为这场宫宴的话事人,殊岸瘦削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得逞意味,这也是他能持续在鹤晟阳面前获得信任的原因。
诗会有了题目得以继续进行,祁华两家的家主在殊家人开始作诗时不时看向桃昭,想要寻找机会将她拉回到这场宴会的中心,却始终没能和那双眸子对上,只好沉默着当起了背景板,偶尔互相对视交换一个疲累神色。
看来鹤晟阳还没找到他们那边啊。
桃昭又不用眼睛视物,外表看来她现在眯着眼兴致缺缺,还甚至有些睡意,可实际上这场宫宴的所有地方此时都在她的掌控中。
兴许是那夜的仪式举行得太过正经,让一些本就多疑和热爱斩草除根的狼动了危机感,此刻她眼前桌上摆着的食物都被下了毒,唯有她刚刚塞进嘴里的糕点是早就在空间中备好的。
她不惧这些毒药,但作为草包当众吃下这些东西却无事发生,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猜忌,于是桃昭便想出装睡这条歪招。
可惜有心置她于死地的人并不会放过她,桃昭的想法仍带着对人类了解的不足,以至于当覃家主带着人和酒杯酒壶来到她面前要敬酒时,她本应直接拒绝或答应的动作多了些迟疑。
“您怎么了?皇上?”人精似的覃元身材也瘦得脱了相,即使面含笑意也像是具行尸走肉般瘆人。
桃昭及时将视线放到他的身后,还来不及细看就先接话茬“你身后这人朕怎么没见过?”
暗中打量的眼神缓和些许却没有完全消失,覃元侧侧身子将身边人的相貌完整露出,这才给桃昭介绍道“这是犬子之前结识的一位书生,见他才情非同一般便引荐给了臣,臣见其却是人才,便想着引荐给皇上。”
时间在这刹那陷入停滞,桃昭从未想到过还能与眼前的这人再次相见,耳畔却又回想起来曾在某个厢房探听到的对话,一切又再次联系起来。
林筠旬得到的,居然是覃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