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颉有时候午睡醒来,听到祈靳邶均匀的呼吸声,在狭□□仄的空间,她总觉得恍惚。
他们很像是两个进城打工的夫妻。
奇特,又有点微妙的甜蜜。
只是一度可能进入了很严重的瓶颈期,简颉虽然不打游戏,但登上微博看看热搜词条,看到有现象级的手游纷纷杀进游戏市场。
有时候祈靳邶来也还是在电脑前,两人几天都讲不上几句话。
渐渐地,祈靳邶来得越来越晚,简颉洗漱完躺在床上,微信上才会收到他的晚安提醒。
简颉渐渐也觉得始终疲于奔命一样跟着订单转,会失去很多思考和改进的时间。
她必须花一些成本来买自己思考的时间。还是招聘了员工来负责配货。
如果只是简单的赚钱,她当然可以机械地重复每一天,重复当前的运营模式,一直赚钱,直至某一日被竞争者取代。
到了每天确实能赚很多钱的时候,简颉又走到了介于赚钱和初心的中间点。
在有足够的金钱做普世价值的事之前,她产生了一些隐约却宏大的构想。
她想拥有更大的商业版图,或许是运营的范围扩大,或许是跨越行业,或许是更大规模的生态合作。
或者是一种可控的可能性。
如果初心是终点,她在途中有了新的小目标,不太清晰,但直觉又告诉她,她可能很快可以抵达。
不再配货后,简颉将大量的时间花在对接货源和货源的监控上,再利用空隙的时间思考当前模式如何能实现长久运行,以及寻求合作的切入角度。
别的暂时没想到,不过她首先想对APP的logo做一个简单的调整。
预计是午休时间,简颉打了电话过去找祈靳邶:“‘每日有机’的logo,要不要用各种食物填充啊,五颜六色的应该会很好看。”
那头祈靳邶似乎很忙,但仍然耐心回她:“APP有需要改的地方,你找一下一度科技部的李明,他的电话我过会儿发过来,策略上你吃不准的地方,可以找市场营销部评估,我会跟他们说好。”
“那你呢?”她紧接着追问,“是不是一度出现问题了?”
“一度没事,我最近有些事要忙。”
冷漠,疏离。
她握着听筒想起应该跟他汇报:“我先汇报一下我最近的工作,你说得十分有道理,我聘了几个人帮我配货啦,我就觉得认识你以后,你就像上仙带着还是小妖怪的我一路飞升,传授的都是上乘的仙家道法,嘿嘿。”
他好像被她哄得心情有些好转:“怎么就是小妖怪了?”
“毕竟叫小妖精有点抬举嘛。”她顿了顿,食指在手机背面反复划拉。
最后才缓缓开口,“祈靳邶,你如果有不开心或者压力大的时候,随时找我,我跟你去游乐场也可以的……”
“简颉。”
“嗯?”
“我好累。”祈靳邶说完这句话,终于缓缓靠在身后的墙上。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这样直接地说出来这句话。
简颉忽然觉得祈靳邶有些陌生。
简颉握着手机,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最后才想起来问他:“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不用。”祈靳邶制止了,他用一种极度疲惫的语气和她说,“不要挂电话,也不用说什么,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就好。”
简颉照做,不再出声。
简颉没有和成年男性一起生活的经历,她对成年男性的刻板印象几乎来自于抗战剧,男人应该都是坚强的,勇往直前的,激烈的负面情绪就只有愤怒和极致的悲伤。
总之,都是大开大合的情绪。
不是此刻她隔着手机都感受到的祈靳邶的无助和无力。
祈靳邶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像是能隐约听到简颉的呼吸声,以一种无声的规律的节奏在安抚他。
走廊里传来护士之间交接的声音,传进手机听筒里。
简颉听到了。
她瞬间明白过来,祈靳邶在医院。
但祈靳邶的声音也不像是生病躺着的人的状态。
他重要的人在医院,并且生了很严重的病?
后来祈靳邶先挂断了电话。
简颉立即拨了周期的电话,简颉问她:“你了解祈靳邶的家庭情况吗?”
周期几乎被噎住:“以你现在的身份,我能知道得比你多?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发展到见家长那一步了?”
简颉打断周期:“闪闪,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周期才觉话题严肃起来,将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儿说出来。
“祈靳邶他爸就是南城二建的创始人,他亲妈好像在他小的时候就出意外过世了,他后妈过了几年进门的。他跟后妈关系还行,跟爸爸关系不行。他初高中回苏州爷爷奶奶身边上的,老人过世后,他就又回来了。然后还有个小姨吧,哦,苏州的爷爷奶奶好像是他外公外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简颉沉吟片刻问:“确定他爷爷奶奶和妈妈都过世了吗?”
周期疑惑:“过世怎么会有假?”
简颉抱着手机只觉得迷茫。
很快周期提供了一个思路,可以问问祈靳邶公寓的阿姨。
仁安医院临湖而建,午后暖阳映射在湖面上,湖面一片金色。
早已经等着的祈靳邶像是在一片金光里向她徐徐走来。
但仍然晦暗无力。
简颉一路小跑奔上去,走到他跟前才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眼底和长出来的胡茬都是一片青色,人好像瘦削了些,嘴唇上也起了皮,渗出丝丝嚷嚷的白。
一向冷漠,生人勿进模样的他,此刻显得颓丧又虚弱。
简颉抬头静默着看他,因为看到这样的他而鼻头酸涩。
简颉抱了抱他,想开口才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只一点点攥紧他外套的下摆。
她想了想说:“我想说话,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