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云霓有孕以来,芩竹便严加把守着各宫送来的物品,又吩咐荠荷与芙蓉两人一定要看守好小厨房的宫人。
云霓的膳食一定要步步看管,绝不能假手于人。器具也要定时验毒清换。有芩竹这个积年姑姑在,云霓的胎成功熬到了七个月。
“算一算,莞嫔也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吧。”身旁一圈儿凑得是芩竹、安秉德和芙蓉、芷芳。
云霓虽是头胎,可孩子在腹中却是安稳乖巧。因此她这七个月倒是没受什么苦楚,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肚子,比寻常孕妇要大上许多。
“前些日子府上传来了消息,说是二哥的妾室马佳氏有了身孕。行不齿手段换来的孩子,想必二嫂也该后悔了。”云霓眯了眯眼睛,一旁的芙蓉和芳芷都为她打着团扇。
芩竹轻缓地揉着云霓的肩膀,为她缓解孕中带来的酸痛感,嘴上宽解道:“小主又何必多思呢,听说近来莞嫔总是郁郁寡欢,这有孕之人哪,最忌讳情绪过激、忧虑多思。”
“咱们去御花园逛一逛吧,成天枯坐在榻上,好不舒服。”云霓皱了皱眉,自有孕后,她愈发的娇气。像是回到了垂髫之年,也越来越思念额娘。不等芩竹说些什么,她又换了主意:“罢了,不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额娘。”
“小主且宽心,等下月,夫人便能入宫随侍了。”芩竹也习惯了云霓总是跳脱转移的话题,转移着小主的注意力:“不如咱们出去散散心吧,外头日光正晴,是个好天气。”
云书和煦笑着从外面跨进来,身后跟的是端着补药的荠荷。“姑姑要陪蓁蓁去哪?御花园还是千鲤池,待喝了这碗药,咱们再去也不迟。”
云霓一闻见药味便直皱眉头,可若是为了孩子好,她也认了。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地喝下了药膳,才终于肯挪步出去散心。
云书和芩竹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云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走去。谈笑间,云霓似是瞧见了欣嫔与祺贵人的身影。
欣嫔与云书交好,祺贵人与云霓交好。她们皆是承过钮祜禄两姐妹的人情之人,再加上两人同住一宫,便也就常在一处闲话了。
今次的吕盈风早已位至欣嫔,虽不知为何淑和公主成了二公主,可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动。祺贵人也能融洽的与她攀谈了。
云霓又往前走了两步,她昂了昂首。示意姐姐看前面小亭里坐着的宫妃——是甄嬛。
除了养心殿派遣跟着莞嫔的小太监们,甄嬛的身后还站着芳若和浣碧。她的肚子已经有了五个月大,可两相一见,云霓的肚子大得令人心惊。
甄嬛五个月的小腹高高隆起,而怀胎七月云霓的肚子看起来却整整比她大了两、三圈不止。云霓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倒显得甄嬛落魄非常了。
此时此刻,甄嬛没有和云书见礼,云霓亦没有参见甄嬛。彼此都当作看不见一样,云书搀着妹妹继续往前走,“你仔细些。”
甄嬛注视着姐妹二人远去的背影,她想起了前些日子与槿汐说的话。
在得知安陵容当年送来的舒痕胶中掺杂了麝香一事,甄嬛不敢置信。和悲伤于安陵容为何如此待她,崔槿汐如是宽慰道:“有些人,不是你对她好,她便会对你好的……在后宫之中,就算是亲姐妹,也会反目的。”
不知怎么的,甄嬛忽然就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而那答案,是否又会如她所想一般?
*
七月末,正值盛夏。
前朝风波迭起,后宫也不得安宁。
甄远道因同情钱名世一事见罪于皇上,被皇上削了职位不说,就连亲眷也圈禁在府。可怜莞嫔怀胎不易,竟还要遭受此等打击。
皇后受令看顾莞嫔之胎已是焦头乱额,又得了太后去螽斯门静思己过的命令。这些日子,皇后就是有心要对云霓下手,怕也是无力行动了。
螽斯门,诗经有谓:螽斯羽,宜尔子孙,名为螽斯。意在祈盼皇室多子多孙,帝祚永延。
现今皇帝膝下只有三位阿哥,连先帝爷子嗣的零头都算不上,也不怪太后心急。
又恰逢宫里连有两位嫔妃有孕。
太后此举,是为敲打。
算算日子,云霓腹中胎儿已经足月,约于七月末或八月初发动。赫舍里氏也一早儿的入宫前来陪产,如今正在为皇嗣亲手缝制床褥呢。
这些活儿原不用赫舍里氏亲自做,可皇嗣的贴身之物,叫别人来,她不放心。
自古女人家生产那便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此为一劫。胎儿顺利生产后,坐月子时母体是否能够平安休养、孩子是否健朗安康,此为第二劫。
宫中人心,防不胜防。
云霓笑吟吟地看着赫舍里氏,她额娘得了太后准许,提前半月入宫陪产不说,还允准赫舍里氏待到明贵人出小月再行离宫。天恩浩荡,任谁看了不说一句钮祜禄氏尊贵显耀?
忽然,云霓捂着腹部,神情一变。一旁的云书亦是满脸惊慌,“我去请太医!”
赫舍里氏到底是生养过的人,她只紧紧地握着小女儿的手,给予她鼓励与宽慰:“蓁蓁莫怕。”然后转头冷静地吩咐着芩竹,“去请稳婆来,明贵人要生了——”
*
承乾宫里在赫舍里氏的看顾下倒也有条不紊,那边有孕八月的碎玉轩,气氛可谓是愁云惨淡。甄嬛因为迟迟不见母亲来入宫陪产,心里已是焦急难捱。
浣碧打赏了奴才,那小贵子连声道谢。甄嬛装作若无其事道:“这算什么?等本宫家里人进宫那一日,本宫再好好儿打赏你。”
“谢娘娘赏。”小贵子喜滋滋地,“除了先前入宫的弘毅公夫人,近日奴才没听公公们说,哪位夫人要进宫啊?”他询问着:“不知娘娘娘家大人在哪里高就啊?”
甄嬛垂下脸,淡笑着: “本宫娘家远不是什么显赫人家,比不了弘毅公夫人是一等公命妇,也比不了像甄府夫人那样常能入宫。”
小贵子状作不经意地把芳若瞒了几月的消息吐露给了甄嬛:“只是这甄府往日里风光,如今也不行了。”
浣碧瞪着眼睛,崔槿汐瞧了一眼小主,只听小贵子道:“前两天奴才还听说,甄大人给下大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