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送别一众将士后,庆忌又登上自己的王车,驾驭六马(六御),即六匹有杂色的黑马。 毕竟,吴国并不盛产马匹,基本上所有战马,都是从燕、晋、中山等国家进口而来的。 一般的士大夫出行,更多的是搭乘牛车,而非马车! 庆忌能凑出这六匹看起来差不多的御马,已经是实属不易。 而季札,此刻坐在王车之中,让吴王庆忌为自己驾车,心里是感到不胜荣幸。 放在这个时代,君臣同坐一乘,已然是极高的荣誉,更何况是国君亲自为大臣驾车? 不多时,庆忌便跟着季札一同进入府邸,在偏堂一侧各自落座。 “叔祖,此番使楚,可顺利否?” “自然顺利,楚人并没有刁难老夫。不论是订立盟约,还是游说楚人放归掩余、烛庸及其部众之事,都出奇的顺利。” 出奇的顺利? 这让庆忌的心中狐疑不已。 他知道,季札在当世有着莫大的名望,德高望重,甚至有不少楚人都仰慕于季子的德行才华,对他愿执弟子之礼! 但,这并不代表受到世人敬重的季札,邦交之事会这般顺利。 名望归名望,国事归国事,有时候不可混淆! 据庆忌所知,现在的楚王尚且年幼,但楚国的公卿大夫,上上下下都非善类。 即便吴国不惜代价贿赂令尹囊瓦,以及楚国太夫人孟嬴,怕是都极难取得这般效果! 但,事已至此,对于吴楚结盟,互不侵犯之事,庆忌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季札又忽而道:“大王,老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大王可否解惑?” “叔祖但说无妨。” “大王,老臣在返程途中,入吴之时,便见到各城邑尽皆张贴大王的求贤令。求贤令中,大王的言辞之恳切,足见吴国求贤若渴之心!” 顿了顿,季札又道:“只是,大王可知道,吴国广纳天下之贤才,试图富国强兵,此举定然招致列国的忌惮?” “寡人有何惧哉?” 庆忌轻笑一声,道:“叔祖,实不相瞒,寡人欲在吴国推行新政,行仁政,若无贤才辅弼,恐难以成功。” “而大吴精兵简政,所畏惧者,莫非楚、越!” “正是。” 季札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原以为庆忌所颁布的招贤令,只是一时之间心血来潮而已,没想到庆忌已然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道大王准备如何推行新政?” 作为吴国的太宰,季札自然是必须要了解庆忌关于新政的想法。 而庆忌早有准备,便从怀中掏出一道竹简,递给季札阅览! 季札打开这竹简认真的看了一遍,不禁眉头紧锁,面露忧色。 “大王……” 季札刚刚开腔,就被庆忌的话语所打断。 “叔祖,寡人知道你心中有何顾虑。然则,请叔祖相信寡人,相信吴国!” 庆忌忽而正色道:“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大国欲霸,小国求存,彼此互相攻伐。而在日渐频繁的战事中,大国更大,小国更小,直至消亡!” “吴国,偏居于九州东南一隅,然则历代君王皆有守土开疆之志。” “寡人不才,愿继承大吴历代君王之意志,守土开疆,改革以强国!” “叔祖,你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闻言,季札看了看庆忌,再瞧一瞧手中的竹简,所有顾虑顿时化作一声长叹。 “大王,老臣既然身为吴国之太宰,自当为吴国之崛起,竭尽全力,不敢懈怠!” 季札已然答应下来。 …… 翌日,庆忌在大殿举行朝会,接受一众公卿大夫的跪拜之礼后,便高坐于陛台之上,正襟危坐。 庆忌环视一周,看着左右两侧端坐着的群臣,并没有立马搬出新政,而是不疾不徐的道:“二三子,昨日,远在会稽的下大夫伯噽,派人给寡人上奏。” “奏疏所云,越王有意与寡人联姻,成吴越之好,不知二三子以为,此事可否?” 一听这话,公卿大夫们都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按理说,两个国家之间的联姻,的确是国之大事! 作为国君的庆忌是可以自己做主,或者找群臣一起商量。 然而,眼下庆忌居然主动提起联姻之事,是何道理? 坐在最前面的季札沉吟片刻,就起身问道:“大王,不知越王所嫁之女,是为侧夫人,或是为王后?”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庆忌旋即缓声道:“是为王后。” “这……” 季札愣了一下。 随后,一众公卿大夫更是不禁面面相觑! 上大夫申息手执牙笏出列道:“大王,微臣窃以为,吴越两国联姻之事,可。然则越女嫁至大吴为王后,不妥!” “能为我吴国王后者,当是出身高贵,秀外慧中,千里挑一的女子。” “区区一个越国公主,可当得起吴后之名分?” 申息一带头,群臣顿时纷纷附议。 “大王,上大夫所言极是!” “越人,乃蛮夷也。” “吴国娶一越女为王后,唯恐其行为粗鄙,不甚秀丽,难登大雅之堂!” “大王若要立后,何不娶齐姜?晋姬?楚芈?再不济,退而求其次,徐嬴亦可!” 显然,对于吴国将要迎娶一个越国公主为王后之事,群臣都不大赞同。 更有甚者,居然认为堂堂一个越国公主,比不上弱小徐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