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庆忌固然想一举灭亡楚国,取而代之! 可是,庆忌能理智的意识到,现在还不是灭楚的时机。 “大王仍欲蚕食楚国乎?” “然也。” 庆忌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子胥,寡人知你复仇心切。然,一切当以国事为重!” “终有一日,寡人会让你提兵入郢,看到楚国灭亡的一刻!” “诺。” 伍子胥这才喟然长叹道:“大王,是臣孟浪,请大王降罪。” “无妨。” 庆忌微微一笑,又将目光放在一旁的范蠡身上。 “少伯。” “臣在!” “便由你出使郢都。” 庆忌郑重其事的道:“楚国,已是危急存亡之秋也。你当告戒楚人,督促吴楚两国弭兵,寡人的底线,是穷、养城、潜、六、英氏、城父六座城邑,以及包括申包胥在内的万余楚军降卒。” 闻言,范蠡与伍子胥都倍感诧异。 伍子胥惊疑不定的道:“大王,这弭兵的代价是否过大?” 此时楚国的形势这般危急,还巴不得跟吴国弭兵,庆忌给出这样优厚的条件,实在让人诧异。 庆忌只是摇摇头道:“这是寡人的底线,少伯当尽可能为我吴国谋求到最大利益。寻常之时,楚人或不可上下一心,然,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封君们与楚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能不人人自危乎?” “诺!” 庆忌是考虑到在亡国边缘的时候,楚国各地封君们会难免团结一致,共御外辱。 要是吴国要求楚人无条件弭兵,可能办不到。 而且,庆忌也需要楚国承认吴国对桐、舒、巢、钟离等地的主权,并订立国书,不得侵扰。 …… 楚国,郢都。 自从晋国将在召陵会盟十八国诸侯,联军伐楚之后,楚国朝野上下,是一片愁云惨澹。 唯一能让楚王熊轸欣慰的是,有危机意识的各地封君终于开窍,纷纷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又暂时组建出一支五万人的军队。 但是,区区的五万人,面对十八国诸侯联军,未免太少,即便是有方城可以驻防,也撑不住多久。 此时,在楚国的朝堂上,已经出现两种不同的声音。 主战派,主张向鸡父增兵五万,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击败吴军,了却这一后顾之忧,然后再北上对付诸侯联军。 主和派,则是主张与吴国弭兵,然后与鸡父的五万楚军合兵一处,一起北上抵御即将来犯的诸侯联军。 两种声音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熊轸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恰好,就在这时,吴国使者范蠡求见的消息,让熊轸不禁眼前一亮。 看起来,吴王庆忌亦是有意弭兵! 如此一来,先提出议和的吴国会暂时落于下风,主动权在楚国的手中。 “宣!吴国使者范蠡觐见——” 随着一名内侍的尖声叫唤,不多时,穿着一袭朝服,头戴远游冠,显得风度翩翩的范蠡,就在楚国君臣那颇为复杂的眼神中,亦步亦趋的进入大殿。 “外臣,吴国治粟内史范蠡,参见楚王!参见国太!” 范蠡不卑不亢的朝着陛台之上的楚王熊轸与太夫人孟嬴行礼。 “范子不必多礼。” 熊轸挥了挥手,让范蠡免礼平身。 随后,熊轸又皱着眉头,问道:“范子,寡人听闻,你原来是楚人?” 范蠡回答道:“楚王,实不相瞒,在下生于楚国宛地三户邑,出身低贱,为楚国一庶人也!” “既是楚人,何以为敌国效力,祸害母国乎?” 熊轸冷声道:“乌鸦尚有反哺之恩,羊羔尚有跪乳之义。楚国生养了范子,范子又何以背弃故国?岂非连乌鸦、羊羔这类的禽兽皆不如矣!” 被熊轸骂成禽兽不如的范蠡,一点都不恼怒,只是云澹风轻的笑道:“楚王此言差矣。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乎?” “范蠡出身卑贱,虽有才学,早年也曾欲为楚国效力,奈何时不我待,天不假蠡。” “楚国朝野地方,有非贵族不得入仕之传统,范蠡祖上虽是范武子,奈何家道中落,贫苦,无有财物或名望,是以只能流连于江湖之间,在楚国不得一展所长!” 顿了顿,范蠡又缓声道:“而今,承蒙我王不弃,蠡在吴国备受器重,遂许以驱驰。” “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范蠡虽生为楚人,长于楚国,而今效力于我王麾下,自当为吴人,为吴臣也!” “楚王岂不知,昔日有楚才晋用之典故乎?如今是为楚才吴用也。” 闻言,坐在陛台之上的熊轸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好辩驳。 毕竟楚国的确有非贵族不得入仕的传统。 而且,即便是真正的贵族,不是楚国的宗室子弟,也一样得不到重用! 楚国的令尹囊瓦,左徒子西,都是楚国的宗室大臣。 诸如子期、子闾、沉诸梁等人,也都是某个楚王的苗裔,属于楚国的公族! 在这种情况下,外来的贵族,与楚国本土的贵族,能当上一个上大夫,已经是侥天之幸,更何况是执掌大权的令尹、左徒? 熊轸旋即稳住自己的心神,轻咳一声道:“范子,对于楚才晋用之典故,寡人自当知晓,寡人若范子比作昔日之伍举,厚待于卿,不知卿可否如伍举一般,归我楚国?” 一听这话,范蠡颇感诧异。 就连陛台之下的楚国群臣,都禁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熊轸这般求贤若渴,不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