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知道计然澹泊名利,有着上古贤人的高风亮节。 但是,计然可以不要,庆忌不能不赏赐。 作为一个国君,要懂得赏罚分明,不然日后谁给愿意你卖命? 如计然一般劳苦功高,岁俸万石,食邑几千户,各地的良田几千亩,桑树几千棵,宅子、庄园、店铺等等不动产不可计数,还有黄金、玉帛、丝绸、布匹等等,这都是计然应得的。 这要是放在过去,庆忌应该给计然几个县作为封地,世袭罔替。 好在食邑和岁俸的待遇庆忌能收回来,倒是无可厚非。 如上一任太宰季札,死后还有遗言,要求儿孙把自己的家产全部捐给国家,当时就被庆忌拒绝了。 奈何,季札的儿孙都是恪守祖训的人,自己宁死也不肯接受季札的遗产,跑到了海外去,以此明志。 在这种情况下,庆忌不得不收归季札的遗产,好生照顾季札的儿孙,提拔他们,委以重任…… 想必计然日后也会学着季札这么做。 庆忌不想干的事情,太子恒也很乐意为之。 毕竟一个太宰死后,他的家产真的不可计数。 “大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王成全。” “但说无妨。” “臣打算定居于云梦泽,遨游于山海湖泽。” “……” 庆忌沉默了。 按照庆忌的想法,计然应该留在咸阳,可寄情于山水之间,偶尔到稷下学宫开坛讲学,给士子们传道受业解惑的。 但是,计然没有这种心思,只想着“无事一身轻”。 话说回来,计然品行刚直,酷爱山水,早年常泛舟出游,而不肯主动游说,自荐于诸侯,所以当时尽管才冠当世,却不为天下人知。 现在,计然老迈,年七十有余,就算想遨游四海,想必也是有心无力。 就算是这样的情况,计然还是想到云梦泽定居,颐养天年,而不是待在咸阳。 “也罢。” 庆忌叹气道:“计然,人各有志,你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寡人成全你。” “你可还有什么愿望吗?” “没了。” …… 翌日,计然就准备启程,前往云梦泽。 庆忌特意让太子恒领着群臣到城门口送别计然。 为何庆忌没有专门送别计然? 离别,总是最让人伤感的事情。 计然仕吴二十多年,与庆忌是君臣,也亦师亦友,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如此伤悲春秋的事儿,庆忌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大王,你真的不去送一送计子吗?” 在一边的王后季蔲颇为不解的问道。 “不送了。” 庆忌摇摇头道:“有吴恒他们相送,也不算辱没了计然。” “可是,恒儿毕竟是恒儿,不及大王你与计子二人之间,君臣感情之深厚。” 王后季蔲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大王,你与计子君臣相知相爱,情比金坚,若不去送一送,这可能会成为计子的毕生遗憾,也可能会成为大王你的毕生遗憾……” 听到这话,庆忌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的站起身。 “备马!” …… “驾!” 庆忌骑着一匹汗血宝马,一路疾驰,出了王宫后,又越过了咸阳城的城门口,仍不见计然的身影。 太子恒、范蠡、伯噽、文种等公卿大夫见到庆忌这般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计然何在?” “大王,计子已经离开。他骑着毛驴走不快,大王若骑马一定能尽快追上。” 闻言,庆忌点了点头,又夹紧马腹,一路扬长而去。 在城郊的十里长亭那里,庆忌终于追上了计然。 果然跟范蠡说的一样,计然只是骑着毛驴。 作为一个卸任的太宰,计然的行装未免太过寒碜了。 别人卿相卸任,哪怕是一个大夫,都是一车又一车的黄金、玉帛、丝绸、布匹,身边还有无数的随从,高头大马,很是气派。 计然则只是一匹毛驴,身边跟着一个小书童,还背着简单的包袱…… 这样的计然,让庆忌很是无奈又欣慰。 “大王,你这是?” “吁——” 庆忌勒住了汗血马的缰绳,一个翻身下马,上前一把握着计然的双手,道:“计然,寡人还是决定,来送送你。” 闻言,计然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大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王又何必做女儿态?” “计然,你这可是在羞辱寡人,就不怕寡人治你的罪吗?” “哈哈,大王若要治罪,臣也舍得一身剐。” 计然很是光棍的笑着道。 庆忌冒着寒风追逐计然,这让后者很是感动。 这说明庆忌是一个念旧情之人。 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君王! “计然,骑着这匹毛驴,脚程太慢,你怕是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抵达云梦泽。” 庆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汗血宝马,道:“寡人的这匹汗血宝马,是西域大宛国进贡的,寡人取名‘黑风’,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骑上它,你几天时间就能到云梦泽了。” “这临别之际,寡人没有别的好东西送你,这匹汗血宝马,就给你当坐骑了。” 听到这话,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