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将沈微之问住了,首先肯定的是,他不是个呆子,柳弦惊也不是个呆子,至于她人怎么样……十年前,他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
他答:“很好相处,公主您以后也会见到她的。”
“……你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萧诗韵歪头看他。
沈微之不答。
“诶,你说,我们两人这样并肩走着,像不像……像不像一对一起回家的……”
萧诗韵“夫妻”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沈微之截住了话头,“公主慎言。公主金枝玉叶,微臣承蒙公主厚爱,微臣是未有心仪之人,微臣对公主也只有……”
“沈微之!你讨厌!”
沈微之继续说道:“微臣对公主也只有一片敬意,不敢有丝毫觊觎之心。”
“那本宫令你有觊觎之心呢?”
沈微之沉默不语。
“沈微之!你!真是气死我了!”萧诗韵气冲冲地走了,复而又折返回来,狠狠地踹了沈微之小腿一脚,“呆子!”
萧诗韵踢完再次气呼呼地走了。
良久,沈微之才慢慢直起腰,收回行礼的姿势,也未往回看,只是不疾不徐地继续往前走,红墙绿瓦间,只剩呼呼的风声。
身后骤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沈微之脚步一顿,侧眼便瞧见一个提着灯的内侍,他深深鞠躬道:“见过沈侍郎,公主吩咐小的为大人掌灯。”
沈微之抬了抬手,“走吧。”
·
崇宁元年,
正月十三日,天大晴。
一大早,屋檐下结的冰凌,被那暖暖的晨光一照,滴滴答答落下水来,那豆大的冰水恰好掉落在赵牙人的头顶上,若是往日,赵牙人早就骂爹骂娘嚷嚷起来,但是今日,她只轻嘶一声,继续一拐一拐地往前走。
要问为什么?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冰水,不落赵大脑袋上,不滴在申四脖颈上,偏偏掉落在她的头上,说不定这正是上天给她的预兆。
她,赵牙人,要做成改了皇帝改了年号的第一桩买卖了。
嗯,这冰水定是吉兆!
新年新皇帝新开始!
“这里地段是极不错的,离那最热闹的白云坊也不过两条巷子的路,旁边就是沧浪桥,马上就要开春了,那里踏青是极不错的,濯渠也在这附近,平日洗菜浣衣便不用跑老远去挑水了。”
赵牙人嘴上极力推销着,来看宅子的二位娘子模样与气度都不错,她却隐隐有些担忧这两个小娘子拿不出买房的钱,毕竟过于年轻。
虽说她们来看的是一进的小宅子,但这宅子却位于平陵中上的地段,要价并不低。
赵牙人自是不想自己开年第一笔买卖泡汤,多不吉利。
“虽是一进的宅子,二位娘子住的话,也是足够了,二位娘子进院里看看吧。”赵牙人先带着她们看了看宅子外面和街巷,然后一边介绍着宅子的优处一边打开宅门。
一进的宅子自是谈不上有多开阔宽敞,但确实是雅致整洁,庭院中种着一颗高大的桂花树,枝繁叶茂的,最尖上堆着些积雪,地上还铺着一条鹅卵石小道。
柳弦惊已忍不住想象,在月升中天之际,清光从树间洒泻而下,院里石板上阴影斑斓,人躺在藤编的摇椅中,树下乘凉的场景。
“到时候把这桂树给砍了,种枇杷树!”作男子装扮,但依然看得出来是个女子的李慈姑,将手往树干上用力一拍。
站在身后的柳弦惊轻笑,低声道:“还在生气了?”
李慈姑撇开脸,“连家私都带着,你明明就是做好了长住平陵的打算,一路都是哄我来着,亏我还和姓沈的吵。”
“好啦,是我的错,”柳弦惊拉住李慈姑的手,问道:“觉得这院子怎么样?”
“自是比不过饶城……不过嘛,勉勉强强喽。”
“那就这样定了,这里采光着实不错。”
一旁的赵牙人闻言迎了上来,“娘子可是定了?可还要去别处看看?”
柳弦惊又四处打量了一圈,“不用去别处了,就这里吧。”
“莺迁仁里,燕贺德邻,儿先贺娘子迁居大喜啊。”赵牙人先恭贺了一句,然后又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看了看四周,以手半掩口道:“娘子也知道时下平陵是个什么状况,所以这卖主啊着急返乡,因此……这金银交割得要快。”
“价格没问题,我这里现银,交割自不会慢,劳你定契,有事来折柳客栈找我。”
“是,这是儿应该做的。”
赵牙人心里的这块大石总算落下,此时终于有空闲去想,这两位瞧着娇滴滴的娘子,这个时候,来平陵花大钱买了座宅子,是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