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间粗茶淡饭,却也能唇齿留香,别有一番滋味。
石锅熬粥软糯香甜,顾昔念看了眼黑焦的菜叶,盛了一碗白粥后,又多怼了一勺药粉在里面。
此番操作始料不及,惊到暗处的清风满脸生疑,就差抽出软剑现身砍去。
里屋的人正换下衣裳,腰背肌理隐露在狰狞交错的血痕纱层中,乌发如泼墨静雅垂下,颈项白皙如玉,似翩翩公子矜贵不染。
顾昔念处之如常,缓缓走来靠近,伸手摁住他脊背的刀疤,“饭后还需剜去一些溃烂的腐肉,才能止住肿痛。”
轻柔热意抚面而来,引得萧翊指尖微不可见动了动,他弯眸温润转身。
“姑娘,在下还在更衣。”
顾昔念点头收手,一双杏眸还停在他的腰腹处,那个被箭刃反卷勾出的血痕,总算是有些肿消。
小脚勾起一个小木凳在矮几前坐下,待他整理将身上衣裳拢好,顾昔念把白粥舀了舀,端了一碗递过去。
萧翊淡然接过,挑眉看着里面还没来得及化开的粉末。
“腰腹的刀伤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腿骨上的箭伤带有剧毒,与你体内多年积下的蛊毒契机结合,恐怕是会日后不良于行。”顾昔念挑了片为数不多的绿叶片子,舀进粥里,语气轻声舒常。
提及腿,萧翊不由心生一紧,弯眸笑笑似是毫不在意,“姑娘知晓我体内蛊毒?”
“腿伤最为致命严重,湿毒寒气侵入骨髓,需针灸药浴不断。”
顾昔念喜好研读医书,症状越是罕见复杂,她越是觉得新奇兴奋,后面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总不好意思开口报喜,你身上的伤痕斑驳很吸引自己研究,打算拿你操刀作实验小白鼠历练医术。
况且这实验对象,长得也怪赏心悦目的来着,也不知道愿不愿意留下,帮她堵住悠悠众口,做她有名无实的假夫君。
顺带兼职研究小白鼠。
萧翊晃动着木碗,软糯的白粥被他慢条斯理搅动着,“在下身负重伤幸得姑娘奋力相救,大恩不言谢,有何需求但说无妨。”
顾昔念听着赞同点头,挪了挪木凳靠近了他几分,半晌儿左手抠着右手,唇畔微微抿着,眉眼灵动着似是在纠结苦恼。
“在下,单姓萧名翊。”
“嗯……”顾昔念对他的名字没多少在意,对着他手里的木碗叹了口气。
不知名的鸟叫声突兀鸣啼着,萧翊云淡风轻,垂眸浅尝一口白粥,“姑娘不必忧心担责,这腿是否会废,在下心里清楚。”
顾昔念眉头一皱,猛地站起来,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肩膀,黑白琉璃的美眸大大瞪着他,“有我在这腿才不会废,你就留下当我夫君就好。”
作为现代研究生被迫取笑母胎单身也就算了,倒霉穿到这里居然还被催婚指责,烦都烦死了。
萧翊呼吸一顿,木勺脆生落地。
顾昔念见他手中白粥只吃了一口,也不管他作何感想,只从盘子上取了新的小勺,舀了勺送到他嘴边,就等张嘴开喂。
萧翊戾气涌现闪过几许杀意,然而眼前人对此全无感觉,水盈盈的眸子紧追着他,好似这碗白粥是个什么神丹妙药。
直到眼里的木碗吃得干净彻底,顾昔念伸手掀开了萧翊盖在腿上的毯子,即便腿的主人眼疾手快,顾昔念还是搭上了他的膝盖。
已经有多年,没有人敢这般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近身过了。她指尖柔软,每处穴位骨骼经脉都被探了个遍。
顾昔念蹲下身子,又继续捏捏他的小腿,认真严肃打量,“阴雨寒天针刺痛感会更为强烈。”
萧翊不着痕迹将毯子放回膝盖上,她又接二连三继续从大腿根,摸索到脚后跟,锲而不舍,碍眼而不自知,真是送死。
“初雪那夜,你身上玄色锦袍浸满了血,许多伤都是连带着皮肉翻了出来,我连拖带拽的……”
残阳晚照,萧翊胸膛起起伏伏,眉眼阴冷杀意重现,他温声打断,眸光晦暗如雾。
“姑娘,还不知如何称呼你。”
顾昔念还在仔细想着,怎么才能尽快恢复好,下半身旧疾添新伤,已是延误太长时间,早早错过最佳时期治疗。
这人腰身线条流畅腹背极其富有力量,应当是习武之人。
“唤我昔念就好。”
小姑娘那点认真关切的模样,让萧翊厌烦至极,看在费尽心思救自己的份上,原本还想留着她当个丫鬟近身伺候。
“昔念姑娘能救在下一命苟活于世,已是感激不尽,只是男女有别,还是就此停手也罢。”
这回萧翊手上用了些力气,顾昔念也不是被那么轻易击退的,默默捧着手,眉眼低垂着,活像是个被人抛弃欺负的小可怜。
“只图活着怎么能行,那腿阴雨寒天都是断断续续刺痛着的,体内蛊毒再愈来愈烈侵蚀遍身。”顾昔念余光瞥见了他轻颤着的指尖,一双杏眸湿漉漉的委屈不解。
“我真的可以帮你治好的,真的。”
自己也真的是没有过多的银子,可以再捡个跟他一样赏心悦目的病人,才能挟恩以报,摆脱封建制度女人不可以独身居家的无形枷锁。
萧翊愣怔片刻。
痛楚的反复他早已疲倦麻木,小姑娘的眸光亮如山间明月,她是唯有真心想要为自己医治的,还真寻不出理由灭她口。
顾昔念见他有病不治,麻木不仁的态度有些被气到,闷闷坐在一旁,垂首左手抠抠右手,无意识摸摸掌心刚烫的水泡。
那水泡不大不小,落在萧翊的眼里,碍眼的很,将士血洒疆土,遗孀血脉反而受尽折辱,实属不该。
门口叽叽喳喳三五只小鸡仔,探头探脑挤作一团,顾昔念笑着起身,伸手指着他的腿,浅笑灵动,“那我以后就唤你阿翊,你腿伤太严重了,我再去添几副药材。”
萧翊还未应声,她已嬉笑着跑去门口,同那几个毛团子逗玩,隐约还能听见她轻声细语嘱咐着,“小团子们,要乖乖听话吃饭哦,不然长不大。”
屋檐上的清风,哆哆嗦嗦现身。
他在暗处守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