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回头,“是呢。”
昌宁坐在窗边看着雪落,半天也没有动静。
这里就像个世外桃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这个天下好似永远这么宁静。
她也不是个皇帝,可以不用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害怕行差踏错,造成千古遗憾。
落雪和古树,甚至是天空飞翔的麻雀好似都有自己的轨迹。
唯独她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桂花又小声催促,“公主,快用膳吧,再不吃就凉了。”
昌宁回头看了桌上的食物一眼,“好,你先下去吧。”
桂花只好行礼悄悄退出去了。
出到门外,她又轻轻给关上门。
韩昭走过来,望着里头,有些担忧地道:“皇上像是有什么心事,看她这两日好像都不是很舒心。”
桂花叹气,“还不是为朝堂这些事所烦扰。真怕公主身体吃不消。”
“战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皇上还在忧虑什么?”
桂花摇了摇头,无奈又心疼,“你还不知道皇上吗?她素来对自己很严格,任何事总想尽善尽美。可这次的事偏偏就是无法完美解决,她心里可能也转不弯来呢。”
*
西北寒城。
几场大雪连续下了几天几夜,大地被白雪层层覆盖,人们也大都闭而不出,连平时最热闹的大街都显得十分萧索。
两国和谈已经结束,协议也已签订。
参与谈判的使臣开始准备归程。
寒城西北,将军府中。
陈敬映躺在床上看着外头鹅毛大雪纷纷落下,面容布满郁色。
那场大仗之后,他昏迷了好几天。
经过军医们的全力救治,他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全身受伤严重,如今还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陈敬映醒来的时候,正好得到了皇上答应议和的消息。
他虽然在此战中已经竭尽全力,而且大荣国也不算大败。
但做为军人,朝廷答应这样屈辱的求和条件,他还是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然而不管他此刻是如何地心神俱焚,也只能老老实实躺着,无可奈何。
他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听到脚步声。
是每日照顾他的小兵端着药从外面进来。
“将军,该喝药了。”
陈敬映伸出一边可以动的手欲接住药碗,小兵却道:“将军,姑娘说了,您这手还不能受力,还是小的来喂您吧。”
陈敬映疑惑,“姑娘?”
将军府哪里来的姑娘?
小兵一脸惊恐,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忙辩解道:“不是姑娘,是医师说的。”
陈敬映心头却忽然咯噔了一下,他垂下眼睛沉默着,若有所思。
*
厨房里,一个瘦削的身影蹲在火炉边将木棍塞进灶里,火柴噼啪作响,烧得正旺。
她又站起身,拿起布包住陶瓷盖子,提起来察看药熬得怎么样,灶台的烟雾呛得她眼里起了泪花。
罗定漠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头有些发酸。
妹妹自半个多月前来到这将军府以后,每日最重要的事,便是关心陈敬映的衣药饮食,人都瘦了一圈。
他靠着桌子,看着妹妹的举动,手一下一下地轻敲在腿上。
罗之鹤侧头看见是他,笑着说:“哥,你来了?”
“嗯。”复而,陈敬映又道:“你还是不打算出现在陈敬映面前吗?”
罗之鹤身形一顿,愣在那里,没有回应。
“你来这已经半个多月了,每天照顾他也半个多月了。每日为他洗衣做饭,煎药,忙前忙后,自己都瘦了一圈。却还是躲着,不肯与他相认。既然有勇气追来,为什么没有勇气上前?”
罗之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来的时候,陈敬映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她就整日守在他的身边。
十多天前她煎药的时候,得到消息说他醒过来了。那一刻她真的欣喜若狂,可是她却也再不敢上前。
她怕。
怕他不需要她。
罗之鹤有多想呆在他的身边,别人根本不能明了。
但是她被拒绝得多了,就怕了。
明明有胆量千里迢迢追随他而来,却没有胆量再面对一次拒绝。
再被拒绝一次,她不知道会怎么样。
“哥哥,我知道了。”
“爹吃饭了吗?他吃饭了吗?”
“你不去看看爹吗?为何连爹也躲着?”
罗之鹤又沉默不语。
“你们的事,我已经听爹说了。我也没有料到爹娘竟然会这样做。”
罗定漠语重心长地道:“爹知道你在这里,他还每天问我你过得怎么样。他知道你可能还在生他的气,来这里这么久也没有来找过你。他说你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罗之鹤忍不住酸了鼻子。
“你刚离家出走的时候,爹娘都急疯了,来信告诉我一定要找到你,护你周全。我才能及时派人找到你,带你回将军府。爹娘永远都是爱你的。你真要为了一个男人跟他们反目成仇吗?”
罗之鹤两手绞着衣角,抬起头来,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罗定漠又苦口婆心地道:“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了解。若不是真的为你好,他怎么会做这样违背良心的事?”
其实罗之鹤从荣京来到寒城的一路上,心中的不解与愤怒已经化解了不少。
这段时间以来,爹为了大荣国的事殚精竭虑,东奔西走,寝食难安,最后也算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
她心中其实对父亲是又敬佩又担忧,已经不生气了。
何况她也想清楚了,就算不是因为父母,当年他们那样的情况,可能也走不长远。
“爹一直在等你,你若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去找他。”
罗之鹤回头看他,眼里都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