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自太虚主君降世起就被授予守护异世之责,万古长夜无尽,绵延的寿数下是随时为异世献身的使命。
冥府第一次来求助时,太虚主君就发现了端倪,可惜已经太晚,冥府渊中的恶魂布了一盘大棋,由内外渗,太虚主君乔装走访异世各处,发现被冥府渊怨念侵蚀的异世者已不在可控数量内。
一旦冥府渊的封印被冲破,整个异世都会被侵占,将会永无宁日。
除献祭外,无法。
太虚主君的独女,他引以为傲的女儿,是天道选中的剑。
数千生灵,换利剑出鞘。
太虚倾族之力,全系墨颜白一身,凡逆天秘术必有后作,只因此术从前无人用过,亦无人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千人之念集聚一人,会有何后果呢?
至纯至净的太虚之力打向冥府渊,镇压里面的邪祟,令其彻底永不见天日,而千人的怨与恨都留在墨颜白一人身上。
——那么多异世者,为什么偏偏是太虚一族献祭?
——为什么冥府的责任要交与太虚?
——为什么他们要为那些不相识的陌生人慷慨赴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无数念头在脑中碰撞、交织,挤压墨颜白的意志。
被出逃怨气侵蚀的异世者远不止冥府的人,墨颜白不得不强忍不适,剑指异世。
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不然,冥府怨气再次外泄,族人便白死了。
三日日落,终于清理完怨念,墨颜白在太虚祖地内施展焚怨阵,直至阵中游丝全无,帝王剑方插入坚石,脱力的手搭在剑柄上,白玉肌肤毫无血色,她已无气力站起,连胸口的起伏都极微弱。
——东君主动接受冥府怨气,祸害一方,凭什么他的后人都活得好好的?
——宗家家主欠我们太虚一个大人情,他不帮小殿下就算了,还在山下领头骂人!
——这帮不识好歹的白眼狼,我们为什么要拿命救他们!
“够了,闭嘴!”
一声怒吼,气郁上涌,咳出一滩血。
眼皮沉重,墨颜白晕躺在地,鲜血溅在焚怨阵中,忽被灼成一缕黑烟,消散于空中。
再睁眼时,星河蜿蜒,墨颜白回王樾山。
瞳受令翻遍整个太虚,搜罗出全部织花酒,垒在炬蜉树下,墨颜白将自己当作一个容器,一个劲儿地从喉咙里灌下织花酒,冰凉的液体滚入,逐渐麻痹她的大脑,疼痛取代意念争执。
比起喋喋不休的埋怨倾诉,她宁愿头疼。
墨颜白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任何人,瞳和顾壹以为她的异常是因一朝痛失亲人,故一个默默守在暗处,尽量不打扰她,一个忙着在山下处理烂摊子,生怕群起激愤闹上王樾,跑到煞气极重的墨颜白面前,届时剩下的八千人得死绝咯。
告诉他们又能怎么样呢,阖族献祭镇压恶魂是从未有过之事,是逆天而行,万万年来仅此一次,她的症状前无人,只能靠她自己。
喝了整一日,墨颜白的所有反应全靠本能,霍云书前来退亲,亲是父君订下的,自然是去找父君退。
父君……啊,她的父君没了。
父君为大义献身,连着她的母上和所有太虚族人都没了……
拾贰.
王樾山中多了一人,炬蜉树下多了一方桌。
墨颜白将自己的神智打成一团浆糊,跟一滩烂泥一样,夜夜宿在炬蜉树上。
霍云书每日辰时来批文,树上的动静越来越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想上去看看,被瞳拦住。
“留你在此是主上昏头时做的决定,我绝不允许你再靠近她半分。”
光点打入炬蜉树,整株树被瞳的结界笼罩住,霍云书再也靠近不得,不得不坐回原处,作为天阶选中的人,异世的事务逐渐从太虚主君殿内挪到他的案头,单是批阅便要好些时间。
夕阳敛去最后一丝光,霍云书停笔,抬头望树,幽深一眼,方起身回他在王樾山临时筑的小屋。
结界内,一人翻身下树,由女身变回男身,“他今日比平常晚走了半个时辰。”
瞳:“在主上回来之前,不能让霍云书发现她离开的事,他若传信回霍氏和史阁,主上的行动会受到阻碍。”
顾壹周旋诸家,太虚献祭一事涉及天道,不能广而告之,纵使他是三寸不烂之舌,也抵不住众口悠悠。
杀□□头已经牢牢钉在墨颜白身上,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外界盯着,一旦外出的消息泄露,追杀她的人会找遍三千世为自己的亲缘报仇。
有霍氏退亲在前,区区四百年的交情,不足以让他们冒险相信霍云书。
玄易:“但他已经开始怀疑,我担心瞒不了多久。”
瞳的结界暂时将霍云书隔绝在外,玄易能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墨颜白不可能一直待在炬蜉树上,如果她迟迟不回,霍云书铁了心要闯,玄易的伪装在异世新掌事者面前,不堪一击。
“今晚我去找顾壹想办法,你先在这拖着,若真被他发现,就……杀了吧。”
玄易:“你倒是看得起我。”
霍云书如今继承掌事者衣钵,相当于接下主君曾经的位置,琉璃柱上,主上的名字下面第一个人就是他。
十五年就能过天听的人,绝不是善茬。
瞳从不觉得这个来自霍氏的小子有傲人的本事,“王樾有主上留下的杀阵,只要你敢下手,霍云书必死。”
一听王樾山有杀阵,玄易腰背挺直,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区区霍氏子弟,不足为惧!”
翌日,玄易停在五丈外,与树下的人四目相对。
这人怎么卯时就来了!
来不及施展幻形,玄易感觉自己全身的经脉血液都被凝住,动弹不得,巨大的压迫感笼罩着他,比瞳的时间静止术更强!
霍云书放下看了一半的古籍,问:“她呢?”
墨颜白在时,连夜里都宿在炬蜉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