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进宝阁的名字,宁云嫣猛地一惊,她紧抿着唇,努力压下了心中起伏的情绪。
宁云嫣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众人,却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关闲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她这才敢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听关闲掰扯他那门“大生意”。
“凌侯爷,我真的什么都说了,半点儿瞒着你的地方都没有。”关闲看上去分外紧张,他双手揉搓着袖摆,好好的衣服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凌知许挑眉,忽而问了句:“是你主动去找进宝阁的?”
“当然啊,”关闲点着头,“有道是‘南招财,北进宝’,在桐县也只有进宝阁才做得来这种大生意了。”
末了,关闲还恬不知耻地补充了句:“我虽把那些偷出来的物什卖了换钱,可它们现如今都在进宝阁里。您若是为了那些墓中的物什而来,万万不可放过那进宝阁的掌柜啊!”
“等等,”季乘风听得晕了,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你们东扯西扯的,怎么还绕到进宝阁上了?那哑仆呢?方才听你说他是个少年,怎地这般年轻就不在人世了?”
“唉,”关闲又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命苦的。我先前请郎中瞧过他的嗓子,谁料那嗓子不仅治不好了,还瞧出来一身的病。他前段时间又不巧染上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没几日便撑不住了。”
宁云嫣在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那哑仆的嗓子和容貌皆被毁去,一具苟活于世的残破病躯,又偏偏摊上了这般际遇,实在是太过于可怜。
并非人人生来都是麻绳,却总有人会成为大浪浮沉中的一条麻绳。
她本想着那哑仆命好,能被关闲收留在身旁,也算是有了条活路,总好过在大街上乞讨为生,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可他若当真命好,又怎会沦落到被关闲收留的境地。
宁云嫣只觉得心口处像是被压了块沉重的石头,不然她怎会这般痛苦,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关大人,”她缓缓开口,“你可知翻过北面那几座小山,便能看见通往青霄派的路?”
“青霄山上的青霄派?”关闲苦笑,“青霄山地界也就只有这一处武林宗门了,我怎会不知。”
“青霄派的大多数弟子虽是愚笨之才,却好歹有身武艺傍身。”宁云嫣耐心道,“你若是去青霄山上向他们求助,他们一定会下山来帮助你们的。”
“你以为我没去找过他们吗?”关闲抬起头,他看向宁云嫣,眼中却满是讥讽,“百姓们都说,青霄派皆是侠骨柔情之人,其掌门宁远更是心怀慈悲,武功高强。可我派衙役上山向他们求助时,却叫那副掌门给生生撵了回来。”
“我们这些普通人虽不会武功,身上却也有着自己的骨气。说到底,上山剿匪这等要拼上命去做的事,终归是指不上旁人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才行。”
祁钰闻言,眉间紧蹙。
他略有不满地反驳道:“可你说的那位副掌门,本就……”
祁钰倏地一顿,转而望向了身旁的宁云嫣,似是在征求她的想法。
“是了,”宁云嫣接过了祁钰的话头。
她望向关闲,眼中满是真诚:“那副掌门名叫宁迟,是我的二叔父。他这人阴险狡诈,毫无人性。我那日若不是被他偷袭,继而身受重伤,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与诸位说话了。”
“关大人且宽心,这笔账,我宁云嫣替你记下了!”
她冷哼一声,又道:“没想到那狗贼竟如此泯灭人性,背地里还做过这般人神共愤之事。”
“宁、宁云嫣?”关闲甚是诧异,“你说,你就是那个青霄派的宁云嫣?”
“自然。”宁云嫣应得爽快,抬眼却见关闲脸色一变,“关大人这是……也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
关闲连忙摆手:“都是百姓们瞎传的,不得信不得信。我瞧着宁姑娘一表人才,确是有几分大侠的风范啊。”
“各位……”
宁云嫣循声望去,只见一旁的季乘风清了清嗓子,讪讪道:“容我先插一句嘴,倘若关大人所说的确是实话,哑仆他人虽然没了,那把斧头总归还在吧?可否将它拿给我们,好让我们与郭守义的那把对比一下?”
“好说好说,”关闲直道,“那斧头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我便将它包了起来,如今正在我府里放着呢。几位大人行行好,先放我出去……”
密室内,忽而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万万不可——”
季乘风惊呼:“孙、孙县丞?”
宁云嫣也被吓了一跳。
方才孙县丞一直站在角落里闷声不吭,她又全神贯注地听关闲讲话。要不是这一打岔,她差点就忘了密室里还有这个人。
孙县丞上前一步,他拎起关闲的领口,抬眼扫视着众人,愤愤道:“你们怎可听信关闲的一面之词?”
“哦?”凌知许轻笑一声,缓缓走到孙县丞的面前,“那孙大人对此事又有何高见?”
孙县丞赶忙应道:“派个捡来的哑仆随便在附近的山上找找,就能找到叛军留下的财宝了?他怎地这般好运气?”
“孙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凌知许眉头轻挑,笑着问他,“倒也瞧了,我这里也有个疑问,想来听听孙大人的看法。”
孙县丞面色稍缓,直道:“凌侯爷请讲。”
凌知许轻瞥着他,继而扬唇一笑:“孙大人既然这般机敏过人,不妨也与我们解释解释,一个桐县百姓眼中的好县丞,究竟是怎地同灵山寨勾结在一起的?”
孙县丞顿时神色大变,他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抬手指向白衣素面的宁云嫣,直道:“那日夜闯我府上的两个人,果然是你们!”
紧接着,他用力拍着密室的墙,高呼起来:“来人啊,快抓住他们——”
霎那间,嘈杂的脚步声从众人的头顶上传来。
季乘风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你疯了?这可是都京的凌侯爷!你一个小小的县丞也敢向他出手?”
“凌侯爷又如何?”孙县丞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