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首先察觉到了这一点,被夏席舟抓住手而带下来的他,时刻数着他们爬过的每一层楼,他帮夏席舟记录着他们的足迹。
就像刀疤等候在过往楼门外一样,这几十年来,夏席舟的那句“算了吧”的作用只是将刀疤隔在了几步开外的距离,他就那么不远不近的、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层又一层的攀爬和夏席舟手中的血腥并没有拉开他跟在她身后的距离,他始终站在夏席舟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身后的这个影子,有时候是困扰,有时候,又是最安心的后盾。
此时此刻,他是后盾。
“我们刚刚不是在第七千三百五十四层吗?怎么现在是四千多层……”刀疤觉得诡异。
“有吗?”夏席舟并不在意,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寻找自己感兴趣的楼层上面了,她要找的,是人,是每一个看起来疯狂眼睛却依然明亮的人。
再者,有了背包客这第一个主动来找她的人,就会有第二个,所以,对夏席舟来说,在哪一层楼都一样。
“走吧,我们继续向上走,上面的楼层越来越冷清了啊……”夏席舟感叹道,下一遇到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她轻推着刀疤,跟在他身后朝着更高处的台阶走去。
向上走,向上走。
可夏席舟停住了,她的右脚悬在小腿的高度,然后像是心里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本来要迈上下一级台阶的脚重新落回了原处。
她抬头看着脚步轻盈的刀疤,此时的他已经将她落下几个身位。
“怎么了?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刀疤站在高处等她。
“啊……没事,你先走……我……我系一下鞋带……”夏席舟快速蹲下身去,将脚上并未松开的鞋带快速解开。
刀疤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行,那我去上面一层等你。”
“好。”
鞋带系上又解开,系上又解开。
夏席舟仿佛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就好像她一直系不出一个自己满意的蝴蝶结。
楼上的门拉开又合上,重重的关门声传来,夏席舟仔细注意着上面的动静,直至完全确定刀疤不再在楼梯间里,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她终于将她的手放开脚上的鞋带,像触摸卧在面前那个台阶上的那个隐形的小猫一般,夏席舟向着脚前面的那个台阶伸出手去。
手被挡住了。
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明明楼梯上什么都没有,明明夏席舟可以将台阶上的灰尘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手就是被停在了那里,不得再往前往上一步。
夏席舟再次将手靠上去,沿着台阶的垂直面向上摸,空无一物,却触感冰冷坚硬,她的手向上伸,直至身体也随着手上的动作站了起来,夏席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这堵墙,就矗立于第四千六百七十四层楼的第二三级台阶之间,笔直的,严丝合缝的,将夏席舟挡在楼下。
夏席舟伸出双手去摸、去推,抬脚去踢、去踹,甚至用背部的力量去撞击、去对抗,都无济于事,那堵墙就好像把她的空间切掉了一半,而对面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
她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个位置,祈祷着下一次,她能突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甚至直接摔倒在第四级台阶上,鼻青脸肿都无所谓,只要证明这一切只是自己一时的幻觉就好。
但每一次,每一个下一次,都变成了毫无突破的上一次。
“啊啊啊啊……”
夏席舟尖叫起来,她疯了一般地不住拍打着那道墙,但所有的力量都被阻挡在了她这边,在旁人看来,她可能只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无实物表演者。
多讽刺啊。
她无力地靠着那堵看不见的墙瘫了下来。
“席舟?你怎么了?怎么还不过来?”刀疤在楼上等不来人,便出来找。
“刀疤!”夏席舟一下子来了精神,她仿佛看到了那道门在消解,“你过来。”
夏席舟后退一步,向前伸手,等着刀疤的靠近。
“怎么了?”
“你拉着我的手,拽我上去。”夏席舟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刀疤轻笑,无奈地摇头:“走不动了啊……你早说嘛,我不就……”
动作随着声音一同僵在原地。
夏席舟眼见着刀疤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墙,轻轻松松地将自己的手抓紧,就好像那里本就毫无遮挡,仿佛自己刚才的无措与疑惑都是错觉。
但接着,事实证明了夏席舟并未记忆混乱。
她的手指狠狠地撞击在那道无形的墙上,就好像是她主动将自己的手从刀疤的手中抽出一样。
“创世纪”重现,台阶上是刀疤回头错愕的表情,台阶下夏席舟低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水雾在视线中升起,青紫在手指上泛起。
夏席舟死心了,她永远过不去了,楼上的精彩再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被锁住了一半。
“怎么回事……”刀疤并不明白,他最好不要明白,夏席舟祈祷。
她抬眼,看着刀疤眼中的错愕,不禁笑了起来,像是要说服自己,也安慰对方。
下坠感再次袭来,像是有谁抓住了夏席舟的脚,将她拽下蹦极台一般,夏席舟的身影消失在刀疤面前。
最后一瞬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于是刀疤眼里留下的,是夏席舟那双悲伤的眼睛和扯起来的嘴角。
他本能地向楼下跑去。
夏席舟的下坠感只是短暂的消失了一会儿,在摔倒和站稳之间,她看见了那几个大写的楼层号:贰仟叁佰叁拾柒。
在她仅剩的世界里,再次被切割了一半。
紧接着的是,下坠感持续袭来,她没能再看清短暂的间隔之中楼层的数字,也许,这中间的过程已毫无意义。在众人喧闹说笑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在坍塌。
因为最终,夏席舟终于落到了属于她的终点——底楼。
她趴在底楼门口,双腿已经软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