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到生离死别,他语气如此平静,冷如云却是心痛如绞,伸手和他相握,颤声唤道:“子规……”
上官无痕等几人在旁听了,也是一阵骤然心痛。
此时,众女簇拥着丝竹出来。她那件新缝制好的嫁衣,流光溢彩,极为惊艳。此时更衬出她超脱尘俗的绝美空灵气韵。只是她的美本就风露清愁,那如水含泪的眼眸,闪着清澈激湘的波光,更是凄美绝伦,令人望之生叹心痛。
凌子规向她伸出手来,轻轻牵住她,痴痴地凝视,柔声道:“果然!丝竹,你穿上嫁衣的样子,美得令人眩目。”
雨烟忍住眼泪,颤声道:“既然丝竹已换上嫁衣,子规,不如你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吧!”
丝竹一颤,就要含泪答应。
凌子规却淡淡一笑,一摆手。“不用了。丝竹能为我穿一次嫁衣,已经足矣。如今我就要和她分离,希望将来她还能找到真心之人好好待她……怎能就这样捆住她呢?”
丝竹一直强忍心碎,即使落泪也是无声,此时终于哭出声来。“子规!你明知我此生非你不嫁……”
“我都知道。”凌子规握紧她手,两眼已然含泪,柔声道,“丝竹,我还有个心愿,想再吹奏一次为你而作的《丝竹吟》,再看你舞上一曲,好吗?”
丝竹擦去眼泪,定定神,点头道:“好。”
凌子规温然一笑,牵起她的手,一起步入木屋外的后院之中。
“哥……”凌若夕还想紧跟过来,却被雲剑飞拉住。
众人都伫立在木屋的长廊上,远远地望着二人。此时夜深未央,月华尤为清冽,洒遍整个幽谷,有如蒙上一层似水的轻纱,朦胧氤氲。
凌子规轻轻放开她手,取出腰间玉笛横放于唇。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正是他特地为她而作的《丝竹吟》。
丝竹垂眉含泪,在院中盈盈起舞。这支舞蹈在数日前为庆上官无痕大婚时她便舞过,不过心境已天玄地别。彼时他俩前嫌冰释,情意缱绻;而此时,却是凌子规临终别曲。她的舞姿依然曼妙,但凄绝动人,令众人望之均潸然垂泪。月光下,那飘起的红袖,那旋转的艳影,都在无言地诉说着生死相隔的痛楚。
渐渐地,笛声低缓下来,曲调转为凄凉,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当真是“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丝竹的舞姿也由激越转为凄清缓柔,先前激起的白梅红梅落花,有如白雪红英一般搅着月光纷纷零落,撒在她殷红浓艳的嫁衣周围,更显凄凉落寞。
一曲之后,凌子规已有些体力不支,便坐在后院的木屋阶前,朝她招招手。
丝竹盈盈奔去,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道:“子规,你为我作的这一曲,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凌子规轻轻搂着她,柔声道:“丝竹,不要为我伤心太久,好好照顾自己,远离江湖,过自己的生活……”他无力的手颤抖着轻抚她面颊,那么冷的指尖,再没有他素日温暖的温度。
丝竹泫然落泪,声音发颤,语气却坚定异常。“子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会永远在你身边……”
凌子规自然听出了她话中含有殉情之意,喟然长叹,满是怜惜疼爱地凝视着她,正色道:“答应我!别为我做傻事。我希望你能平安地度过一生……在遥远的将来,我们自然有重逢那一天!”
丝竹凄然瞧着他,心中柔肠寸断,颤声道:“子规!没有你在身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我知你素来固执,只要心里不愿,不管我如何恳求,都绝不松口。”凌子规也终于抑制不住离别在即的痛苦,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扶住她肩,气息有点仓促,似帘卷西风,落叶横扫。“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你真的忍心再次拒绝我?”
丝竹怔怔地瞧着他,两人幼时相处的点点滴滴重新浮上心头。是啊!自己执拗至极,无数次狠心拒绝他的恳求。如今,死别在即,怎能连他最后一个心愿都不答允?难道真的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吗?她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一阵灼热痛楚,心碎无比。终于,她正色点头,颤声道:“子规,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答应你!”
凌子规此时已开始毒发,全身疼痛已是翻江倒海。见她终于承诺不会为自己殉情,心中大慰,伸手吃力地拥抱住她,极力舒展因痛楚而扭曲的面容。“丝竹!谢谢你!我虽然死了,但我的心会陪伴着你,永远……”他的声音渐次低下去。
丝竹伏在他怀中,闭上双眼,双手也紧紧抱住他坚实的后背,最后一次感受着他给予自己的温暖,只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已是粉身碎骨。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皎洁的月色如水般倾洒,温柔抚摩上他的脸颊,愈加照得他的面孔如身边的白梅一样洁白而单薄,衬得眉心红痣更为朱红,那死亡的气息,茫茫侵上他的肌肤,乌沉沉地染上他的嘴唇。凌子规勉力地凑过头去,在她额间落下深深一吻……
但是几乎在同一瞬,他的头,轻轻地从她的肩胛滑落,慢慢坠落至她的臂弯。他便那样无声无息地停泊在她怀中,再无一缕气息。
寒霜房内。楚云茗也为伤重昏迷的柳清商运功疗伤快两个时辰,全身真气内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他长吸一口气,就欲再次运功。
就在这时,柳清商微微一颤,发出一声□□。
“商儿!”他骤然心惊,一把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感有如软冰一般冰冷。
柳清商终于恍然苏醒,颤声道:“云茗……放心,我不会死……”
见她之前凶险无比,终于被自己从鬼门关硬拉了回来,楚云茗此时早已冷汗涔涔,痛彻心肺,抱着她已说不出话来。
柳清商缓缓伸手,想去抚触他的面庞,突然想到了昏厥前凌子规额间的朱砂,陡然一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楚云茗也知她想到了凌子规,正要回答。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凌若夕凄厉的哭喊:“哥——”
柳清商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身体中彻骨的寒冷与惊痛瞬间冻成一个大的冰坨子,坚硬的一块,硬沉地辗在心上。她脸色惨白,颤声道:“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