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抱臂来回搓了搓。
呼,天儿还是有点冷啊。
青州之地,一连几天。这场战役,菀繄没帮的上一点忙。
用吴用的话说,你只需乖乖待在我身边,别惹事就好。
如果偏要说。
偏要说的话。
就是那日收复呼延灼的庆功宴上,菀繄细如蚊声的在吴用耳边提醒了句,“先生,不能喝酒。”于是她悄无声息地把吴用手里的酒换成了热水。
推杯换盏间,落在宋江眼里,于是宋江接着酒气随口调侃了句。
“到底是姑娘家细心。”
这话说得吴用脸色微红,可菀繄只觉得愧疚,她对先生万万千千遍的好,与先生待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回去的路上,梁山的军马像一条长龙埋在山间,匍匐前进。宋菀繄独自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后,她看着地上细碎的石子,发呆了一路。
马儿突然顿步,她身子一晃,回过神来。她茫然的往前望去,只见队伍打头,三五个人围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
大家一时间都探着脑袋往前张望,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好像是军师伤势复发了。
菀繄一阵心惊,急匆匆的下马,因为马太高,自己又不曾熟稔,差一点摔了个狗啃泥。
她迎着风往前奔,万千人马在她眼前略过,引得不明情况的人目光随着这个风一样的姑娘送出去了好远。
这一队人马太长了,待她跑过去的时候,吴用伤口已经被上好了药,此时正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系披风。
宋菀繄气喘吁吁,“先生,你怎么样?”
吴用嘴唇有些泛白,他摇摇头,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菀繄往吴用心口一看,见他外衣的点点殷红,鼻子顿时就酸了。
“这冬天衣服厚,里三层外三层的,血竟渗透了外衣……”
这伤口崩裂程度,怕是在来时路上便已复发,他却一路忍到如今。
菀繄气到跺脚,“您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平日里还总教育我,如今连自己都做不到。”
吴用看着她,不由笑,“我无事。不过是方才走的急,才致伤口撕裂。”
这出征在外,他日夜操劳,白日里披挂上战场,夜里推算兵阵,菀繄不敢过多打扰。谁知道,他竟这么能忍。
想着,菀繄恨恨道:“也就我是个女孩罢了,倘若我是个男子,在夜里先生摇扇排兵时,我定不顾颜面的将先生衣服扒了,日日检查一遍,方可安心。”
吴用一愣,接着发出一阵低沉的笑。
“先生你笑什么呀,我真的很生气!”
吴用问:“你要是无聊,便把马儿牵到队伍前面来,没人笑你。”
菀繄低头,“没事,后面挺清净的。”
宋菀繄盯着吴用的伤口发了会儿呆,她不理解吴用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也不知道他自此将这一生搭在上面到底值不值。
她只知道,这是他的选择。
他选择了宋江,选择了梁山,选择了他一生的命运。
菀繄遥遥望了一眼宋江,他坐在马上,手持缰绳,望向前路,额间金印淡流光,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似乎这天下一日不太平,他便一日也不会开心。而这条天下归一的漫漫长路,先生便是伴他推波助澜的人。
菀繄低头沉思须臾,淡淡说:“只要您不后悔就成。”
*
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三山归一,并呼延灼大军,去时仅百匹军马,归来浩浩荡荡,千军万马。
喜闻宋江凯旋而归的消息,以晁盖为首的梁山好汉早早在大寨正门翘首以盼,以为众人接风洗尘。
她跟在队伍后,踏上水泊梁山铁索栈桥时,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进了寨门,那浩浩荡荡的军队也不需人指挥,无论是马军步军,个个训练有素,通通散去,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刹那间,只剩了几位大头领,于是宋菀繄在这几个大汉中就异常显眼。
宋菀繄有点慌。
宋江吴用带领新归顺的几位好汉与迎接他们的晁天王等人站在大寨门口谈笑风生起来。
宋菀繄处在尴尬之地,不知道该不该去和晁天王打声招呼,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时不合时宜,犹豫间,突然撞上一个人。她抬头,只见这人黑熊般一身粗肉,怒发如铁丝,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副凶神恶煞。
“走路没长眼睛啊!”
宋菀繄刚想道歉,那人又凶巴巴的吼道,“你小子谁啊,我咋没见过你?”
宋菀繄解释道:“我是新来的。”
一旁路过的花荣见状,嗔怒道:“黑厮,莫吓着了这位姑娘。”
姑娘?
李逵倒是没想到,他不由得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姑娘。
“哦,你是那个啥,呼延灼的家眷吧?”
菀繄忙摆手,“不是,其实我是……”
“这是军师的人。”花荣轻声在李逵耳边附言道。
小李广花荣随宋江赴青州,他是见过宋菀繄的,知道吴用身边常有一个嘘寒问暖的姑娘。他虽不知细节,但这么说确实没错。
他说完,朝宋菀繄友好一笑。
李逵更奇怪了:“军师的人?这军师走得时候明明是一个人嘛,怎么,在路上讨了个婆娘?你可别诓俺!”
门口那几人寒暄的差不多了,晁盖便引众人进屋,“走!各位兄弟咱们聚义厅大摆筵席,好好吃上一杯!”
吴用伸手引着众人往里走,他一回头,正看见李逵吹胡子瞪眼的跟宋菀繄说话。
“铁牛!”他喊了一声。
菀繄见吴用走来,忙跑过去。
李逵道:“怎么,她还真是你婆娘啊?”
吴用一个眼神扫过去,凛冽如寒冰。李逵当即闭嘴。
吴用手拿羽扇持于腹前,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这是我为咱们梁山请来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