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这话往日说来总是含着打趣的意味,可如今他的语气里却夹杂着时光流逝的感叹。
菀繄手里拿着墨条,往墨池里加了水,为他研墨。
她问:“怎么,如今先生替我愁嫁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替你想着此事,有何不妥?”
“可是您别忘了,您自个儿还没有媳妇呢!”
吴用道:“那日宴席上,有几位兄弟打趣你的话,后来公明哥哥又同我说了。”
菀繄想起来了,在迎接卢俊义归山的那场宴席上,宋江敬了她一碗酒,顺带借着吴用的面子夸了她两句,当时底下喝酒的弟兄中确实有几个起哄的。
“他怎么这样啊?开玩笑的话也能当真?”菀繄讽刺道,“上次欠了王瑛人情,便把三娘许给他;后来欠了秦明,便把花荣妹妹许给他。怎么,这梁山上狼多肉少,如今竟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她继续道:“他不好意思直接同我说,便觉得凭借你与他的交情,此事你能替我做主,所以说这次坑了卢俊义,害他家破人亡,又觉得你心里也有愧,便光明正大的找你,让你将我许给卢员外。先生,我猜的可对?”
吴用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猜想,只是说:“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让你做牺牲品。”
菀繄听了他这话,默默的把头低下去,继续研墨,可她并不怎么高兴,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
两人许久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着。
“你觉得……”
过了很久,吴用终于开口。菀繄以为他要哄她几句,免得她因此怨恨宋江,可谁知他沉默了这般久,再开口时,却问她。
“你觉得……张顺兄弟怎么样?”
他的话轻飘飘地传进了菀繄的耳朵里,若不是这屋里过于寂静,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研墨的手一顿,不解的去看他。
吴用也看着她,他的表情完全不像往日玩笑,烛光在他眼眸中缓缓跳动,他竟认真的,等着她的回答。
菀繄心里像一团乱麻似的,一时之间脑海闪过无数个猜想,终是万千思绪埋在心中。道:“张顺哥哥水性好,又果敢机智,是个很好的人。”
吴用听她说完,点点头。
然后他沉吟良久,缓缓道:“想来你与陈家女儿从小玩到大,与阮家兄弟也颇为熟知。若是将你许配给张顺,将来确是不会受委屈。”
这话是他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却是在菀繄心上重重敲了一击。
菀繄道:“我不愿意!”
“为何?”他疑惑的问,“我见你平日里与张顺兄弟常在一起玩耍,甚是欢愉。”
她那颗维持了许久的热烈饱胀的心在这一刻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他是一个极好的人,可我只拿他当哥哥!若说男女之情,菀繄半分没有!”
吴用正欲说些什么,她又道:“先生,你若是嫌弃我了,直说就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把我送出去。”
她原以为宋江才是罪魁祸首,没想到,真正想把她送出去的人,是他。
她说罢,将手里的墨条丢回墨池里,“天色已晚,扰您读书了。”
说罢,转身离开。
直到她走至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从未嫌弃过你。”
菀繄只是苦笑。
他一句话可以让她伤心,也可以叫她开心,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的心。少女的暗恋是不要求什么回报的,却在这无尽的循环中,反复折磨着她。
她手扶着门框,背着身子站在那,没有回头。
“先生,这么多年,您把我当作什么?”
她不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她听见他的脚步,朝她走来。
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开口,一字一句都落在她的耳膜上。
“你于我。”他缓了缓,“是一个特别的学生。”
是啊。她是他的学生,你瞧,多傻,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又在期待着什么呢?
“所以嘛。”她扬着笑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大事,先生可做不了主!”
“菀繄……”
“得,先生您看这皓月当空,我便不宜在此逗留了,若再传出去,不知道哪个好汉的舌头又不保了。您早些歇息,我走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开。她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借着月色一口气跑到山脚下,直到体力耗尽,她扶着路边的树干急促的呼吸,急需氧气的肺连带着心脏没由来的一阵疼,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到委屈。
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她抬头看月亮,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却发现月亮浸泡水里,朦朦胧胧的,荡着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