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起了雪花,在月华的映照下落在银霜的青砖上,冷莹莹一片。
小桃和宋菀繄同时沉默着。
“姑娘,下雪了。”
半晌,宋菀繄的视线才从地面望向天空,回应道:“是啊。”
然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一种无法言喻却又彼此心知肚明的的哀伤渐渐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随雪花消融。
小桃站起身,故作轻松道:“哎呀,一不小心和你说了这么多,眼瞅着这到了后半夜,我可得去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又要挨骂了!”她拢紧身子往偏房走,又回头嘱咐,“好冷啊,姑娘今晚记得多盖被子!”
宋菀繄目送小桃离开后,起身打算回房休息,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月色中望着自己。
宋菀繄眯了眯眼,将门口恍惚的人影辨析出来。
“吴加亮?你怎么没睡觉?”
“我睡不着。”
“睡不着?”宋菀繄问,“有心事?”
吴用没有回答。
“快,回屋去。”宋菀繄催促他,“怎么也不知道披件外衫,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办?到时候你就一直头昏脑胀迷迷糊糊的,还有你这小鼻子,不停的流鼻涕,弄得脏兮兮的,你想成为一个小脏孩吗?”宋菀繄一边唠叨着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
屋里没点灯,她把他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盯着黑暗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告诫他:“好了,现在距离你起床还有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你只能睡两个时辰了,所以现在,听我的,闭上眼。”
宋菀繄说完打算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
“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你身后有一个姐姐。”
宋菀繄震惊回头,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到。
“我身后?”
“刚才就站在窗户那,直勾勾的看着我们,可是你回头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宋菀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吴加亮你别吓我,这后院除了咱俩哪还有人啊。”
难不成是小桃?心下想着,便朝门口唤了几声。
声音落在空旷的院内,没有回应。
“不是小桃。”吴用想着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姐姐,穿着和小桃差不多的衣服。”
这下宋菀繄说不出话来了,一时许多可怕的想法涌入脑海,甚至怜儿的面容在她的想象中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吴用见宋菀繄不说话,便立刻换了副无辜懂事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乱想啊,这天黑许是我看错了吧。”吴用淡淡的说,“那好,现在也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宋菀繄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幽幽道:“行,那行。”
她转身盯着那黑暗处许久,心里打鼓似的,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吴用躺在床上看着宋菀繄慢慢开了门,然后他拉着被子整个身子往床榻里面一滚,留出半个床的距离。
不过片刻,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只见宋菀繄怀里抱着枕头和一床被子磨磨蹭蹭的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解释:“那个啥,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你,怕你一个孩子自己睡害怕,所以……来陪陪你。不用谢!”说完迅速的挨着他上了床。
“我不害怕。”
“别说话!”
宋菀繄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试探着开口:“那个……你能和我换个位置吗?我想到里面睡。”
吴用:“……”
“还有,你能下去把灯点了吗……”
……
“好,你在里面睡。我给你点灯。”
宋菀繄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心里感动不已。
吴用坐起身,摸索着一点一点的下床,走到桌旁,踮着脚将灯点了,烛光亮起的霎那,他回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宋菀繄看着他那张笼罩在烛光里的小脸,此时此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果然啊果然。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宋菀繄起身:“小屁孩,敢情在这等着我呢。”
吴用镇定地回答:“你可以不应我,反正你的屋子就在对面,你大可以现在就离开回那去睡,反正胆小的不是我。”
好……好一直狡猾的小狐狸!
宋菀繄只想骂人,于是在心里劝慰了自己一百遍不要生气后,才问平静的问:“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
一夜的大雪,将苍穹万物都织在密雪纯白不定的网里,迷眩难分的尤为美满。
宋菀繄和吴用站在后山一片空旷的白色之中,身后的披氅落了一层雪花。
“想让我偷偷带你出来玩雪,直接说便是了,何苦搞这么多小心思。”
“哎,吴加亮。”
听到呼唤,吴用回头,却见宋菀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一团雪,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看招!”
吧唧——
整个团子分毫不差的呼在了吴用脸上。
宋菀繄忍不住大笑起来,“喂,小屁孩,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但论起打雪仗我肯定不输你!”
“所以……”她弯腰又在地上拿起了一团雪,“我要报昨晚你吓唬我的仇了!”
宋菀繄从小见证女性的悲哀要比男性多得多,她知道女人的命由不得自己,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被亲人、被情人、被世俗、被污蔑和诋毁,哪一个都能够置她们于死地。
所以,在同等情况下,宋菀繄是更加偏心女人的。因为她也是女人,她也曾在无法掌控的命运前被迫做出过选择。
吴用曾对她说过:“我教你读书写字,并不是为了让你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而是为了当某一天你不得已要面对这世间的险恶时,能够不依仗任何人也能护自己周全,便足矣。”
初听这话,心里总是不服,如今想来,只觉得酸楚。
这不是女人的悲哀。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