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冷静心细如舒青晗,在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轻触他的手,“先生,先生,你……”
男人却在她这两声呼唤中突然睁开眼睛,眸光晶亮,哪有刚才半死不活的模样。
舒青晗一时被他这“起死回生”吓住,只茫然和他对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我没事,皮糙肉厚,禁摔。”男人开口,声音轻快语调上扬,甚至还好玩似的笑了笑,安抚道,“别害怕,我不会讹你的。”
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还是有些不放心,伸出手要扶他。
尽管心中很慌乱,但舒青晗面上还在敛着,令人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说话依旧滴水不漏:“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您要什么赔偿都——”
男人微抿着唇,目光在触及到舒青晗一尘不染的白色毛衣后微顿,而后不经意将沾满灰尘的胳膊绕开她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舒青晗还要去扶,他却忽然有些恼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面前与巷子格格不入的昂贵跑车,还是因为女人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饰,还是因为些别的。
他垂下眼,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电动车旁将它扶起来,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走吧,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也不要赔偿。巷子里太黑,是我没看清路,不怪你。”
舒青晗站在车旁,看着男人慢慢推着他叮咣响个不停的电动车一点点走进黑暗巷口,直到与远处的黑色融为一体。
收回视线,她低下头,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一串钥匙。
舒青晗顿了顿,弯腰将它捡起,在手里端详片刻,又抬头看一眼早已消失的男人,转身走向车子。
回家路上,舒尔打来电话询问她在哪。
舒青晗在玻璃后冲着门外的保安颔首,后者还以职业微笑,转身按下按钮,道闸缓缓升起。
她一脚油门驶进小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点点手指连接车上蓝牙,“找我有事?”
舒尔的语气颇为无奈:“没有。”
“那打电话干嘛?”她的目光落到挡风玻璃外的独栋别墅上,“没事挂了。”
“别挂别挂,”舒尔叹了口气,“其实也有点事……”
将车子在车库停好,舒青晗解开安全带,抬手要把男人的钥匙拿起来,但想了想,又缩回手,任凭它孤单的躺在副驾驶上。
咔哒一声,她推开车门,“有事就说。”
“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啊?”舒尔声音犹犹豫豫,“怎么了?”
舒青晗在这一瞬间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
她拉开车库与客厅相通的门,语气算不上很好:“舒尔,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竟然这么闲的吗,大晚上还有空关心堂妹的心理问题?又或者你想让我说出什么答案?我心里有病?我心理不正常是个变态?别多管闲事,咱们两个,还是不要离这么近比较好。”
舒尔沉默几秒,“般般,你——”
舒青晗不愿意再从任何一个舒家人的嘴里听见“般般”这个名字。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干脆利落将舒尔的电话挂断,连带着将他没有说完的话卡在萌芽。
舒青晗长按侧边的长条突起将手机关机,盯着漆黑的屏幕发了几秒钟呆。
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耳朵里的话,从前也会有人帮她挡在圈外。
思绪回笼,她低头将鞋子脱下来放回鞋柜,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
窗帘还没有拉上,舒青晗坐在沙发上,仰望着从窗外大片大片倾斜而下的夜色。多么像深海海水的美丽色彩。
窗外“海洋”静谧而幽远,夜空上的繁星点点仿佛是海上灯塔倒映的微光。她身处窗框牢笼中,只能透过玻璃望向这一切。
鲨鱼馆,舒青晗脑子里突然冒出荒谬念头。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在沙发上笑起来。
良久,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旷空间中陡然响起巨大的碎裂声响。
“哗啦——”
声音的来源处,沙发上的舒青晗缓慢眨了一下眼睛,收回放在茶几上的手,看着脚下的玻璃碎片。
她的手在抖。
她在努力的压抑着心底突然钻出的那股暴戾,却不受控制。
尽管她是那么不想继承舒道成肮脏的血缘,但在无数午夜梦回之际,她始终无法否认,他们确实是一类人。
同样高高在上。
同样漠视。
同样冷血。
“……”
“您说这是我们员工丢的钥匙?”海洋馆工作人员面露疑惑,“这……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们这边也没法转交给他啊。”
舒青晗面露难色的皱眉,努力回想男人容貌:“就是鲨鱼馆的一位男士,大概二十多岁……”
“启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男生清脆呼唤,霎时吸引大厅所有人的注意。
舒青晗跟着身旁游客一起扭过头去。
喊人的男生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一句喊竟大声到能引起如此众多注目,整个人在惊惶下还没反应过来,只呆滞与众人回视。
几秒钟之后,他啪的一下把手捂在嘴上,脸瞬间涨得通红,转身撒腿就跑。
舒青晗看够闹剧,抿抿嘴,心满意足的回味了一下。
但还没来得及回身,她就听到身后女人发出短促笑声。
“这个淮波,”女人用力克制笑音,小声和身边人嘲笑道,“成天犯傻。”
舒青晗转过头,伸手将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钥匙握在手心,礼貌和工作人员道谢:“谢谢,那钥匙就先放在我这吧。”
她从兜里摸出名片递出去,“不过这串钥匙应该牵扯许多,看起来挺重要的。如果您记起我描述的那是谁了,打这个电话联系我就可以,到时候我再把它送来。”
女人接过名片,微笑点头,“好的女士。”
本以为钥匙的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但几天之后,舒青晗接到了一个来自本市的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那时她正倚在画室墙壁上望着面前的巨大画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