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是所有孩子中最另类的存在,他向来不和他们一起玩,只会沿着操场慢走,或俯下身,观察长于操场边缘的野花野草。
幸运的是,史佩均在叶片背面找到了同当年一样的虫卵。不久,叶子上多了好几个小洞。
日子一天天过去,史佩均的身体产生了异变。
他开始蜕皮,一层层翘起的死皮脱落后,长出的新皮仿若一块块发紫的尸斑;他全身开始长脓疱烂肉、滴着黏液的大嘴和无数莫名其妙的触角,飘散出的腐烂气味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其他孩子也发生了变化,但他们都获得了超常的能力,没有一个像史佩均一样走下坡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很苦恼史佩均的问题,推他进手术室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给他吃的药、打的针、做的测试也翻了两倍。只可惜,史佩均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望着在远处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史佩均转过头,将一只正在努力突破茧的束缚的小蝶,毫不犹豫地掐死了。
“呀,你回来了啊。”
对史佩均笑着的少年,名为刘禅嗣,比他大了十二岁。
这刘禅嗣颇为有趣,他是所有孩子中最不招“医生”喜欢的那个,除了接受必要的测试和吃饭外,从未踏出寝室一步。他也不觉得无聊,反而经常自娱自乐;他说自己已经成年,和小屁孩无法沟通,故而经常视其他孩子为空气,却唯独待史佩均非常热情。即便后者很少理睬他,他也一点儿没觉得自讨没趣,打招呼时的语气还越来越亲切。他看史佩均开始撕贴在墙上的画,问:“你这是做什么?”
“撕画。”
刘禅嗣一个白眼,“我又不是瞎。我是在问你,你干吗突然撕掉它们?”
“丑。”
“什么?”
“蝴蝶,很丑。”
“它哪里丑了?”
“远看的时候,它们的确很漂亮,但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它们和其他虫子一样丑。”
“蝴蝶再怎么说也是虫子,当然和其他虫子有相同之处啦。反倒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史佩均顿了顿,“因为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
“我……”
见史佩均迟迟说不出下文,刘禅嗣道:“蝴蝶确实挺厉害的,明明是一条又肥又恶心的死虫子,竟能变出五颜六色的翅膀——这实在不可思议。你喜欢蝴蝶,是因为这个吧?”
“……”
“别害羞嘛,大多数人喜欢蝴蝶的原因都是这个。尽管很俗,但确实如此,至少在凡人眼中是这样。他们被蝴蝶的绚丽翅膀夺走了全部视线,只停留于浮华虚伪的美丽,没法注意到被绚丽翅膀所掩饰着的丑陋——这就是凡人,愚蠢的凡人。”刘禅嗣一笑,“恭喜你,你不是愚蠢的凡人。”
“……”
刘禅嗣打量了史佩均一会儿,“你知道为什么,最近小白鼠的数量减少了吗?”
他管白房子里的孩子们叫“小白鼠”。
史佩均想了想,摇了摇头。
“因为被带过来的所有小孩,都是被拿来测试某个药的实验品。当然,这并不包括我。我想你也早就发现,你们的身体之所以出现异变,都是因为那个药了吧?那药虽然不是毒药,但会置不适应它的人于死地。”
“我还有机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哼,你还不明白他们叫你们‘怪物’的原因吗?”刘禅嗣一阵哂笑,“哎,想想也是,他们肯定和你说‘你是所有孩子们当最有潜力的那一个,有机会超越所有人、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吧?都十二年了,他们就不会换个说辞嘛。”
“……”
“安啦安啦,”刘禅嗣走到史佩均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的确是这批中最优秀的那个,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关注你。”
史佩均沉默。
“你也许不知道,你们做的那些测试,其实是‘考试’。他们会对你们的测试结果进行评估,淘汰掉无法适应那药的小白鼠。换句话说,他们会趁早丢掉没用的垃圾。毕竟资源有限,不能浪费。而你接受的‘调整’是所有小白鼠中最多的,这说明你的体质十分符合要求。况且你都成这副鬼样子了,他们还日日夜夜监护你的状况,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他们最看重的小宝贝。”刘禅嗣眼珠子一转,“但对你来说,就没那么好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变成一堆烂肉。”
“……”
“虽然我也不想说得那么残忍,但事实就是事实。”
史佩均慢慢握起拳头。
“我可以帮你。”
史佩均一愣。
“不管是你的外形,还是你的自由,我都可以帮你。”刘禅嗣直视史佩均的双目,“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