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只能看着别人轰轰烈烈了。”
“所以呢,”她非常罕见地冷笑道,言语中竟然颇有几分悲凉和厚重的意味,好像说的就是她自己,“现实中哪个单位都有大把大把被领导用剩下的老人,就和喝中药剩下的药渣子一样,带着塑料袋子往十字路口随便那么一扔,任凭来往的车辆碾压……”
此刻的他心里非常生气,一是因为她刚才的话里明显就带着看不起他的意思,可是她还死不认账,在那里硬装糊涂,二是她后来的解释明明就是在避重就轻地推卸责任,不愿意承认她说错话了,结果她竟然还能把狡辩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和牛皮哄哄的,也真是宇宙无敌了。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从来都把胡搅蛮缠和信口雌黄当成家常便饭的资深机关人员,而且还是个年龄偏大的女流之辈,他还真没什么高招来对付她,所以他现在只能选择就此罢休了。
“领导怎么对待咱那是领导自己的事,”他不得不深明大义得和个人似的,认认真真地说道,既是在总结刚才的聊天内容,也是在适当地转移话题,他不想和她一味地深沉下去了,因为她注定是玩不起这个高难度动作的,“咱既管不了人家领导,同时也不该咱去管人家领导,咱只要老老实实地管好咱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的事情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赞考虑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以前唐礼坤不是当众说过多少回嘛,”他随手就找了个例子来论证此种观点,而且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觉得唐礼坤说得非常正确,“从来只有你对不起单位,而没有什么单位对不起你这一说,都是单位成就了你,培养了你,给你提供了施展才华的舞台——”
“哎呦,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挺讲究的啊,说起话来竟然头头是道,就和真的一样。”她仍然自以为是地嘲弄着他,丝毫不改平日里的胡侃风格,同时还想当然地觉得她说的话多幽默多有才呢。
高看自己是人的通病,她病得尤其严重。
“我一直都很讲究啊,这个你应该知道的。”桂卿异常和善地说道,尽管他本想使用那种不软不硬的语气直接回敬对方的,但是终究没能狠下心来那样做,他可不想得罪她这种什么话都敢说的人。
“新来的一把手长什么样啊?”他因为怕对方怀疑他生气从而真生他的气,对他形成不好的印象,使他以后难以做人,便主动地笑着攀谈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呢,你肯定知道吧?”
“你一般消息都很灵通的。”他顺便恭维了她一下。
“哼,长什么样?”她非常不以为然地说道,显得颇为清高和不屑,就像一株马上要凋谢的粉红色的莲花一般,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借来的天然的优越感,“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一个嘴巴吗?”
“只不过他的嘴老是跌喽着,”她继续开开心心地描述着,一谈到这里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就和怎么也合不上一样,他的眼老是眨巴着,就和里边有虫子一样,他的脸老是凹抠着,就和被炒瓢使劲砸进去的一样,反正歪瓜裂枣的事都叫他占全了,你见了就知道了……”
“哎呀,你可真会糟蹋人啊!”他忍俊不禁道,是为了迎合她,也因为她是城里人,是非农业啊,拥有曾经令人羡慕的身份。
“就算我的嘴再会说,”她特别开心地说道,仿佛忘记了她刚才说过的那句特别刺挠人的话,“能把大天说下来,恐怕也没他本人长得有意思,等你见到他本人,你就知道我说的是怎么回事了。”
“哎,对了,他是不是从来都没往这边绕过面呀?”她又问。
“对啊,我反正是从来没见过这位新掌门人。”他道。
“哼,你没见过他就对了!”她得意洋洋地说道,和炫耀什么独家珍藏的什么宝贝似的,这才是原汁原味的没经过任何加工的她。
“他是什么人呀?”她直接冷笑着讽刺道,看来也是非常看不惯这个人的通常做法,而且她了解的信息也比较多,“那绝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啊。”
“我实话告诉你吧,他这家伙在教育局干副职的时候,就是教育系统内部的人要想见他一面,那都是比登天还难呢,就别说他到咱单位来当一把手了,咱这些小喽啰想要见他一面了。”
“咦,难道说他还这么摇骚吗?”他如此问道,同时对她屈尊降贵地称她自己为喽啰而觉得颇为感动,这真是难得啊。
“岂止是摇骚,简直是摇骚!”她难得机智聪明一回,嘴里的话说得竟然如此幽默和到位。
然后她将话风冷不丁地一转,突然又问道:“哎,对了,你也学着人家的做法,给他送礼了吗?”
“什么,送礼?”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比较隐私的事了,“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给他送礼呢?”
“人家那么大的领导,”他进一步解释道,“一般人都见不着的人,他知道我是张三还是李四,是男还是女啊?”
“那谁知道呢?”她说话又开始不入路了,嘴上把门的东西又不知掉哪里去了,“反正人家彭云启是给他送礼了——”
“我的老天哪,人家给领导送礼的事你也知道?”他这回是彻底地服气了,于是痛痛快快地感叹道,也不在乎什么了。
“嗤,你说我什么事不知道呀?”渠玉晶高冷无比地说道,眼睛使劲地翻楞着,翻得连里面的眼白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有些事我只是不愿说罢了。”
“只不过呢,我觉得人家能送得起,到你就未必能送得起了,因为你和人家彭云启的情况不一样,家庭条件也不一样,所以这个事也不能一概而论,硬要强求一致嘛……”
听她竟然能这样讲,桂卿的肺几乎都快要气炸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看待他,而且还毫不避讳地把她心里的想法当面说了出来,这未免也太不通人性,太自以为是,太高高在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了,或者是哪个地方露出特别寒酸和窘迫的意思了,竟会让对方以为他连给领导送礼都送不起。
此刻的他虽然天经地义地怀了一肚子的委屈和窝囊,却不好对着眼前这位资深同事说些什么。
有些人就是这样,任何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