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苑仍旧是那身裙,那双拖鞋,扎着马尾辫,白净地站在蓝漆的大门前。
她不说等谁,但物流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谁,那个谁还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
暮色四拢。
出出入入的男人,他们的目光总是夹杂着其他,袒露的,暗伏的,在吉苑身上流连而过。
吉苑或许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穿着,她穿短装短裙不因别的,而是怕热。她不在乎别人多余的注解,那是别人的事。
但有的人,会注解过头。
“妹仔,天咁热,要不要跟哥哥仔去饭店吹空调吃饭?”
吉苑看了说话的男人一眼,他理着飞机头,双手插兜肩内拱,嘴巴斜叼着一支烟。同样的发质粗拉,让她联想到旅馆一墙之隔的房间。
一眼便收回视线,吉苑盯着自己通红的脚背,对这双年份已久的拖鞋皱眉。
这个漠视的眼神,和弋者文出奇的一致。刘勇的拗劲上来,何况身后还有几个朋友,他更不能失了面子,又近了近开口:“就吃个饭,人多一起玩,又没别的,来不来嘛?”
说着,手伸出去。
粗壮的五指,尾指一截长长的浅灰指甲,吉苑嫌脏地后退,眉头更蹙。
刘勇捞了个空,吐掉累赘的烟,又踏前一步,“来嘛!来嘛!人活几十年,不就吃喝玩乐吗?哥哥带你去玩,玩开心了再给你送回来。”
后背就是门了,退无可退,吉苑刚转了身子,右侧忽冲出个人,口中大喊:“啊啊!我丢死你!”
一把木棍砸在刘勇的脸上身上,他闭眼抬手臂挡,后知后觉才看到是傻佬这个颠废。
后面的朋友上前推搡傻佬,傻佬咋呼呼地朝他们龇牙,“你们小心!弋文会打你们的!”
物流园经常有人拿他开玩笑,只有弋者文会帮他,在他心里,弋者文就是力量的代表。
刘勇现在就烦听到这个名字,抬手做个劈砍的动作,“嘶”一声。他经常唬喝傻佬,傻佬下意识感到害怕,应激地逃进岗亭里。
终于清净了,刘勇递个眼神,让同伴去拦吉苑,同伴不动,抬了抬下巴。他才知道人根本没跑,水灵灵地站在那,不正是在等他吗?
刘勇不再玩虚的,猛一下捉住吉苑的手,并将她往前拖了两步。
吉苑因此看到树下立着的人影,路灯微茫,也足够她看清。
刘勇也看到了弋者文,从两人的眼神中确定了某些讯息,更加肆无忌惮地拖拽吉苑。
吉苑挣不过就随意了,任刘勇拉着她走了几米。
“走走!”刘勇高兴地喊,手揉着那截软腻的腕子,“跟哥哥们去玩去,不用怕,保准你开心。”
吉苑突然觉得恶心,这些人一样的恶心。她甩开手,刘勇停顿了下,抓得更紧,眯眼睛觑她。
“放手,我自己会走。”
她静静的眸子,奇异地能说服人。刘勇畅快地撒手,反正他们人多。
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吉苑果然跟上了。刘勇心底窃喜,或许能发展点什么。
街头几辆卖水果的三轮车挂着大瓦数灯泡,黑板牌标写价格,并用录音喇叭造势:“桂味荔枝又靓又甜,是十块钱八斤,八斤!”
“香甜的大台芒收尾了,十蚊纸六斤!”
“黑美人西瓜大促销,十块钱四只任捡!”
路过荔枝摊时,刘勇试吃了个荔枝,很甜,他问:“诶,妹仔,吃不吃荔枝?”
吉苑的注意放在别处,越过他往前。
讨了个没趣,刘勇又抓了几颗荔枝,分给朋友。
小本生意经不起这么试吃,摊主敢怒不敢言,对着几个人的背影翻白眼。
餐饮街有几个安静的角落,固定会有女生摆摊,卖些时兴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对接职校的年轻消费群体。现在就有几个女学生围在小摊前挑选衣服,
刘勇一把拉停吉苑,视线在她身上溜,最后停在她领口上的雪白。他觉得嗓子有点干,咽了下喉咙说:“想要什么?我给你买,挑贵的!”
“哟哟!阔气的咧。”其他男人隐晦地发笑。
玩笑声中,吉苑没表示,刘勇硬是抓了几件纱裙塞她怀里,手指特意地往里伸。
纱裙硬质,扎皮肤的便宜货,吉苑眼中掠过鄙夷,人后撤一步,衣服全掉落在地。
摊主女生眼尖,“诶诶!别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还怎么卖?”
刘勇苦恼便宜占空,同伴出声调戏女生,“怎么不能卖?你卖,我们乐意买!”
黄色脑地痞!摊主女生恨恨地吃下闷亏,招待已经想走的女学生。
“怎么?不喜欢?”刘勇好脾气地拾起裙子,笑着说,“那重新选呗,你这几天就一套衣服,是弋者文舍不得给你花钱吗?”
衣服丢进地摊,刘勇又补一句,“我可不像他,买了衣服再带你去吃好的玩好的。”
一旦升起进一步的想法,他心腔都沸腾了,加紧用利益来奠定基础。
于是刘勇又去拉吉苑,她不再退,眼神绕过他,冲某个地方轻笑了笑。
几次碰面,刘勇没见过她笑,奇怪地愣住了。
一个朋友先发现了端倪,手肘碰刘勇,刘勇回神,扭头看。
街侧昏暗的草坪,人就松松地站在那里,身形半隐,手指中的一点烟烧得正烈。
“呸!”刘勇啐声。口是心非的东西,还跟来了!
弋者文在暗,吉苑在明,他看得更清楚。吉苑分明看到了自己,不管是在园区还是现在,然而她只是在看着,眼眸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一个早就死掉的人。
弋者文缓步过来。
吉苑的视线仍追寻他,再看到随着他的走动,忽明忽灭的那支烟。
眼看弋者文越来越近,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问刘勇,“怎么办?”
弋者文这个人离群索居,谁也没摸到他的底细,但都见识过他力气出奇地大。单挑肯定没胜算,群殴……他们有顾虑。
老头虽然不管工作外的事,但闹过了也会开人,事不关己,谁也不想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