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饮街。
弋者文放慢脚步,原本走在后面的吉苑超过他,选择在一家煲仔饭摊坐下。
油黑的折叠桌,红色胶凳,路边摊的标配。
弋者文熟练地用脚勾出凳子,坐下,地方窄,他的腿只能伸到对面。
吉苑双脚让往旁让了让。
两个人都点的腊肠口味。
因为从事体力劳动者的顾客多,所以这边吃食用料都扎实,吉苑只吃了一半就饱了,她握住筷子,腊肠夹起又放下,眉头纠结。
弋者文筷子过去,夹走了那片腊肠,吃掉,再将她的沙煲拉到自己面前。
吉苑看见他的锅子吃空了,现在正吃着她的剩饭。
有客人喊要饮料,老板抱了几瓶经过,问:“还有谁要饮料啊?”
吉苑举手,“这里。”
“要什么?”
“矿泉水。”
老板默认给了两瓶。
冰冻过的矿泉水,外瓶渗了密密的水汽,成滴滑落。
弋者文抓了一瓶拧开,两口喝下,余光看到吉苑在吃菠萝蜜。
“吃饱了,为什么还能吃下这个?”问出口后,他就后悔了。今晚问题太多。
吉苑一板一眼地解释:“那是饭,这是水果。”
“不都是进肚子,有什么区别?”
她说:“饱腹感不同,胃的接受度不同。”
没道理,弋者文默声嗤鼻。确实,没道理。
他继续扒煲仔饭。
每将一个菠萝蜜的籽剥出,吉苑都要用纸巾擦手,再继续吃。果籽也用纸巾垫着,整齐,卫生。
弋者文见状,把吃到桌面的米粒偷偷拨到地上。
“弋者文。”
她突然出声,他手一抖,脸上闪过慌乱,像被抓到现行。
吉苑上身稍近了近,认真地看着他,“你有烟瘾吗?”
弋者文状若无事,“没有。有钱就抽,没钱就不抽。”
“那你没钱了?”
弋者文还没反应过来。
“你每次见我都抽烟。今天你没抽烟。”
弋者文摸到口袋,又猛地收回手。他冷声说:“关你什么事。”
回去路上,夹杂着烟味的风有点呛。
吉苑在一户人家的窗户底下,发现一块坑洼的地面,灯光透过防盗窗照亮了里面的积水。
小水坑里,波纹圈圈泛开。
吉苑走过去,蹲下抱住膝盖,安静地看着。
弋者文发了狠似的,连抽了几根烟,回过神时吉苑不见了。他调头返回。
他在一幢二层楼房前发现吉苑,二楼窗户投下一道光影,她就蹲在那,手中拿着什么。
走近才看清,吉苑手中抓住一根树枝,在小水坑里划动。
“吉苑。”弋者文出声喊。
她抬脸,竖指在唇上,“嘘,等一会。”
弋者文凝聚视线,看到水里有两片鲜绿色的翅膀,像龙眼鸡,一种果树上常见的昆虫。它浸在水里,缓慢地扑翅。
等?等什么?
就在弋者文想再看清,吉苑举高手,一道尖锐的细影插//入水中。她松开手,棍子倾倒,挑高虫子的尸体。
那对耀眼的翅膀还在振动。
弋者文瞳孔骤缩,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龙眼鸡可食用,儿时他饿肚子常去抓来吃,它也算死得有价值。
而吉苑,像是纯为了心里爽快而屠戮。
“……吉苑。”弋者文犹豫着喊她。
“嗯?”她仰起脸,眼眸无害,唇边微笑。
弋者文问:“为什么?”
吉苑低眼,虫子的翅膀彻底不动了,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它活不了。”
“那那只雏鸟呢?也一样活不了了?”
“嗯。”吉苑抚了抚鲜艳的虫翅,可怜,惋惜,“北海的雨季很长,我常看见失去方向的虫子乱飞乱窜,企图在绝境中觅生。可全世界都不是归宿,甚至于是墓地,它们奋力挣扎,再无力等死,倒不如……送它们结束痛苦。”
吉苑的话听起来很自我,很扭曲,弋者文却听出了她的迷茫。
弋者文曾不止一次问过她为什么,现在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他这一生,就像那些失去方向的虫子一般,四方绝路。他想,这或许是吉苑找上他的理由。
回到旅馆,关门。
空气中烟草的味道浓烈之至。
在北海的这间黑屋里,他们的目光相遇,试探,坦诚,触碰。
明明做着靡靡生色的事,吉苑清澈的目光,似要将弋者文刺穿。他沉了声,“别看我。”
“为什么?”一字一字,何其脱离。
“不准看!”
吉苑笑了笑,偏不。
那种满到即将空虚的感觉,要迸发,弋者文张指捂住她的脸,低吼:“闭上眼睛。”
他手掌闷住吉苑的呼吸,她脸憋红,仰起脖子找氧气。
弋者文忍不了了,松开手劲。静止,躯壳被无妄占据。
他离开坐到床头拿烟,打火机刚点着,听到细微的吟声。他转头看到吉苑,她像一把失控的浪花,扭动着身体,床单一片印子。
弋者文哑声笑,扔掉烟和打火机,爬到床上,凑近吉苑的脸。她眸光都乱了,毫无防备,充满破碎的可怜。
他吻上她的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吉苑无意识地勾住弋者文后脖,伸了舌尖,他含进去吮,甜腻的滋味。
7月16日。
小雨。
吃过晚饭往回走,弋者文站路边点烟。
风潮湿,火苗屡屡熄灭。
吉苑今天穿着宽松T恤,往旁一扯,俨然是面不透风的“墙”。她另只手挡在打火机上方。
弋者文从嘴里拿下香烟,问:“你在做什么?”
吉苑点点下巴,示意他打火。
烟点着后,弋者文浅